公主艳煞(172)
姬珧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视线正好落到徐正谊的背影上,方才还挺拔的身躯此时有些塌陷,他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神情,只是能从秦徵涣的眼中窥探一二。
姬珧并不是在随意捏造和揣测他们的内心,事实上,这样的疑问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曾有过。
徐正谊攥紧了手心,狠狠咬紧了牙齿。
秦徵涣看着他,默默叹了口气:“这件事怪我。”
姬珧笑眼看过去,尾音稍稍挑起:“你真是这么想的?”
秦徵涣抬头看她,心口堵得慌。
她怎么见台阶就下?
说到底,之前的事不过就是个误会,根本就不必闹到大动干戈拔刀相向的地步,她说打就打了,连半分情面也不留,如今城中有不服的声音,也在情理之中,他就算占了一大半的错,难道她就一点没有吗?
姬珧看秦徵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走回到椅子前,端庄大方地坐下,看着暗自较劲的徐正谊,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口吻淡淡道:“父皇驾崩时,我只有十六岁,他把千疮百孔的大禹交到我手上,我花了三年时间才让京城朝局得以稳定下来,然后金宁之外又掀起狼烟战火,背地里蠢蠢欲动的豺狼虎豹们也开始伺机而动,为的,不就是我手上这点权吗?”
“我一心光复大禹平定叛乱,我一心肃清政治重整山河,我把着权柄站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却有人只因我是女子便心生轻蔑,我做了那么多,落到别人眼里分文不值,我拿着十万大军迎到江东来都会有人说我落魄求援,别人不仅贪图我的权贪图我的势,还要贪图我的脸贪图我的身子,我不打醒他,他还以为我是自恃清高欲擒故纵,我不打醒他,他还以为我是只能依附于男人的羔羊。尽管这世间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公主。”
秦徵涣在旁边默不作声,脸色黑沉得厉害,他听出小公主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冲着他来,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不用质疑,他当初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这场仗不是有无必要打的问题,我打你,你才知道我能打你,我来江东刺探你们王爷的心意,不愿追随我,我就掀桌子,这桌饭谁也别吃了,谁也别想吃好,就这么简单。”
徐正谊仍然犹豫不决:“可那些牺牲的兄弟们……”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是因为你们王爷先惹火了我,他不站在我身边,就是我的敌人,我教训敌人也要手下留情吗?”
姬珧笑了笑:“何况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裴将军的云翼军,你出去打听打听,骁勇善战攻无不克的云翼军,就你们泊州城那稀疏平常的边防,第一天他就能让你们城破。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你们王爷留一点颜面,真要是城破了,我手中有一城的百姓做筹码,你们王爷就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徐正谊抬头,看了看面色阴晴不定的秦徵涣,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些不信姬珧的话,觉得她夸大其词,现在再看王爷的脸色,就知道她绝不是危言耸听了。
秦徵涣也心有余悸,他以前只道她嘴毒,手段粗暴狠辣,如今明白了她不仅仅是如此。云翼军打泊州城难吗?难。用全力了吗?没有。姬珧从一开始就决定给他宽限几天,留个思考和选择的时间。云翼军真要如她所说一开始就拼尽全力攻打他们,伤亡人数绝不会这么少,云翼军一旦冲破城门,江东和他便都在姬珧的掌握之下。
尽管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
可是她能做却不想做,跟不能做完全是两个概念。
小公主那么疯,他要真的两眼一闭拒不投降,她一定跟他耗到死。
自古成大事者必定会懂得割舍,姬珧一直清醒地计较着得失,拥有很多的人更害怕失去,但姬珧不畏惧任何失去,或者说,她敢失去任何一切,她只要当下的胜利。
姬珧看似在开导徐正谊,实则是在跟他秦徵涣表露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成效如何,秦徵涣心知肚明,起码从此以后他绝不会对她再有任何的轻看,他甚至也想陪这样的人试一试,当他把身家性命和所有背负的东西都一并赌上之后,结果会如何。
他很好奇。
姬珧看着地上跪着的徐正谊,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这个世道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同舟共济,有的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角逐,每个人之间都是暂时的利益纠葛而已。之前我们是敌人,现在我们却站在一条船上,你们心有不甘,觉得那些人死得冤,当然可以,只管去怪那时的我。但在你我同船共渡的时候,有谁胆敢让你们受半点委屈,我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