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缓缓闭上双眼,垂下的手带走了贺云槿手上的手炉,手炉撞击到地上,哐当一声。
他仅余的温暖,烟消云散。
贺云槿闭上眼,遮住了眸中翻滚的阴郁与渴求。
合上暗格,一大一小两个手炉互相作伴吧。
至于他,挺好的。
贺云槿回到床榻边,不必低头便看见那碗尚且冒着热气的汤药。
眸中的光芒闪了闪,他端起瓷碗,走到西边的窗户,手掌翻过,一碗热乎的带着心意的汤药被倒在了雪地里。
这府里,唯独那一块的积雪是褐色的。
他瞧见她红了的眼,想来下次不会再来了。
这样也好,她不属于他。
他也不需要。
*
虞姝满腹委屈的回到虞府,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坐下喝了几口茶,压下心中郁结。
“郡主,恕奴婢无礼,太子殿下与您无亲无故,您好心帮他,可他并不领情,日后还是莫要扰他了。”思岚安抚着自家主子,心中对太子殿下的不识好歹而气愤。
“郡主,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和思岚的气愤不同,凌珠的神色倒挂着些怜悯。
“直说便是。”
“郡主,奴婢去膳房熬药,可膳房比屋子还冷,无柴无灶,窗户都是破的,奴婢是用咱们马车上的壶熬的药,自始至终,奴婢都不曾见着太子府的奴仆。”
听罢,虞姝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她明白凌珠是心疼太子了。
可若是凌珠晓得在梦中贺云槿是如何对众皇子,如何对旧臣,如何对虞家,想来会恨不得贺云槿立时死去吧。
虞姝单手撑着下颚望着屋内的那座红梅屏风,方才太子赶她走时,那眼神,像极了在梦中他报复豫王时的样子,让她心中紧张万分,生怕太子扭断她的脖子。
其实她早该明白太子不可能这般轻易讨好,可她回京就是为了太子,难道就因为太子的一次冷脸便放弃吗?
那虞家上下谁去救?
除此之外,虞姝心里隐隐约约还有一种难以言说之感,似乎她本该对太子好。
可是她为何非得对太子好呢?虞姝想不明白。
头又有些疼了,虞姝不想了,洗漱之后就睡下,只盼着别做那个梦了。
*
夜幕降临,今日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一日,到了夜深时分才停下。
贺云槿躺在床榻上,换了新的被褥,比往日更暖,他睁着眼睛看向床顶的蛛网,除了风声,就只有睡在外屋陈成极大的鼾声,一声一声,似是擂鼓敲在贺云槿的胸口。
他告诉自己夜深了,该睡了,可却又迟迟不肯闭眼,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鼾声停止了,陈成转了个身,这本该是最好入眠的时候,可贺云槿却从床上翻身坐起。
夜色中,贺云槿的双眸似鬼魅般锁定了一门之隔的陈成,只看了一瞬,就低头了
穿上靴子,撑着遍体鳞伤的身子,悄无声息从西边的窗户翻身出去。
豫王府奴仆厢房,众人都睡了,只有时不时的一两个男人起夜。
月光被云层遮挡,谁也不曾发觉墙头上蛰伏着一个人影。
终于,一个黑瘦的男人出来了,迷迷糊糊着眼,似醒未醒。
墙头上的人移动的极快,似阵风吹过就到了男人面前。
趁着夜色,黑瘦的男人看见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登时吓醒了,骨寒毛竖,正想张口唤人。
“咔嚓……”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倒下,一个人影离去。
雪又纷纷扬扬落下,遮住了地上纷乱的脚印……
第6章 她没有来
一早醒来虞姝就有点心神不宁,眼皮儿总跳,似乎是要发生什么坏事。
用了早膳,周管家来了院子,脸色沉重,“郡主,昨晚燕京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虞姝的心被提了起来,呼吸都轻了,语气焦急,“太子殿下那出事了?”
周管家摇了摇头,“并不是太子殿下,是豫王,倒也不是豫王,是豫王府出事了。”
“今个一早,豫王府的下人厢房院子里发现了一具死尸,死状惨烈,眼珠子被挖,舌头被拔,手被砍断,下了一夜的雪,一层积雪把人掩住,被一早起床打扫的下人发觉,那下人当场就吓晕了。”
虞姝本听闻太子无事,心里放松了些,可听到周管家的描述,脸色骇然,是谁,竟下得了这般狠手,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实在是死状惨烈,没瞒住,闹大了,整个燕京都在议论纷纷,还未抓住人,有说是讨债的,也有说是寻仇的,更有甚者说是豫王得罪了谁,却报复在了他的…走狗身上。”
周管家这话压的极低,免得隔墙有耳,其实豫王的名声着实算不得好,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可豫王又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其母柳贵妃也备受圣上恩宠,柳家势大,寻常百姓哪敢张口道豫王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