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燃+番外(135)
福利院的阿姨们和学校的老师被她诡异行为吓到,连忙将她送进了杭州七院治毛病。可医生和护士们都不信她说的话,尤其是她说,郭阡会开着飞机来接她时,无人相信,以为她真的得了精神病。
她入院治疗两次,可依旧治不好她的幻听和幻视。因为要住院治疗,她被迫停学了两次。
2008年,12岁的她一直不间断地服药,可没有任何改善。
童年的日子太过压抑,唯一令她快乐的时光就是梦见他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在想,想他今生到底在哪里,想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找她。
她等得濒临绝望时,也会想,是不是他真的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人,其实他根本就从未存在过?
直到12岁的一天,老师为了□□国主义教育,带领着她和其他六年级的学生们去笕桥航校纪念馆参观时,她在一个展厅的展柜里,看见了他和飞机的合影,也看到了照片旁的简介。
八十余载的岁月凉薄得不经人细读,仿若一掌五彩琉璃,轻碰便已碎成渣。
爱也恢恢,悲也迢迢。
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懂,为什么一向看上去淡然而没有情绪的朱萸,却在那一天里,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惊天动地的哭声,像是要把纪念馆的屋顶都掀翻。
这一晚,她又梦见了炮火和轰隆隆飞过她头顶的敌机。在惊慌无措地逃跑时,她被突然出现的牵进了怀中。
他用温暖干燥的手替她捂住了耳朵:“莫怕,我一直都在。”
翌日,她所有的幻觉与幻听症状都消失了,那些烦扰她许久的炮弹声与飞机声,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此后的年月都是安静的等待。
她以为她的16岁,他总会出现的,因为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个年纪遇见他的。
可痴痴地等了整整一年,她一天天数着日子过,度日如年,从她的16岁等到17岁,他仍是没有来。
18岁到来的那天,仍没有等到郭阡的她心灰意冷,不禁开始怀疑,尽管他是真实存在过的人,但也许她梦见的那些,只是她一个人凭空臆想出来的——广州城有过郭三少,但白鹅潭从没有过小朱鱼。
万念俱灰之下,她恍恍惚惚又走到笕桥航校纪念馆,走到了那个属于他的展柜前。
对着他的照片,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泪水即将滑落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展柜里出现了一张新的照片。
那张似曾相识的在南京拍的照片。
那时,他才刚过他19岁的生辰,而她也是二八年华,笑容无忧无虑,明媚如春。
照片旁有小字作简介:【感谢蔡昕瑜女士捐赠于2014年3月20日】
朱萸呆立良久,隔着展柜的玻璃,隔空触摸着他与她曾经的笑颜,蓦然大笑,笑得眼泪直流。
18岁到23岁,她在杭州上了大学,读了金融专业,边上学边做实习攒钱,有空也去学小提琴,因为她无数次做梦,梦见他在梦中为她拉琴。等到假期的时候,就带着她的笔记本跑全国各地的博物馆,试图在那些博物馆里攫取他曾留下的痕迹,将他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她的笔记本里。
如果今生不能得以相见,她便能用这样曲折而迂回的方式,和他相守。
2020年初,她刚过完24岁的生日时,却又忽然出现了幻视和幻听,严重影响到了她的学习和工作。不得已,她只能暂时向学校申请休学一年。
而偶然间,她在一次去游泳时忽然发现,只要她一直待在水下,幻听和幻视症状就会消失。
为了治疗她的症状,也为了减小她的经济压力,她开始在水族馆工作。
2020年的最后一个月,她在安克雷奇,终于和他不期而遇了。
在那个地震夜里,她攀着他的手臂,从窗洞里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当她点着打火机,看清他脸庞的那一瞬,只听见山倾海覆,天崩地裂——都从她心里来。
与他相遇的那一夜开始,她的幻听和幻视症状也彻底消失了。
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就是最安稳的日子。
1936年的生离,1938年的死别,2020年的重逢。
从最坏的,到最好的,跨越了近乎百年光阴。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朱萸平平无奇的前半生所做的一切,与他曾做的壮举相比,都这样的苍白贫瘠,不足挂齿,写不成传记,写不成人物小传。但若一定要写一件她的功勋,那就是她旷日持久的等待。
她记着他,也等着他,只要能与他重逢,等一百年她也心甘情愿。
陷入回忆的她忽地感到腕间一凉,就被骤然拖拽至到病床正前方。
因为迫降的冲击波而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郭雁晖,终于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