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游垂手听他发泄。

“别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朕的，也别忘了，你走到今日，是谁给你的！”许久，皇上才平静下来，道，“你的一切，包括太子之位，都是朕给你的，你若是不想当这个太子，有的是人想当。”

曲游平静道：“儿臣自然不会忘。”

这回答皇上还算满意，他稍喘匀了两口气：“不忘最好。毕竟你要知道，这太子之位，如今也不是非你不可。”

这是在说八皇子？

一直默默听了全程的锦沅无意识地扣了扣身前的栏杆，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从柳皇后怀孕的那天起，锦沅就已经觉察到京中风向不对了。

又或者说，再远一点，从他和曲游订婚起，从陈氏当街被人杀死起，曲游就已经悄然变了。

皇上也感觉出来了，他分明地觉出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在和他逐渐疏远，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他不敢相信，不愿面对，更不愿放手。

殿内沉默片刻，曲游微微抬眼，看着已经显出老态的皇上：“父皇，儿臣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若是父皇对儿臣不满，这太子之位也尽可拿去。”

他语气平平淡淡，却如在殿内哐当劈下一道巨雷。

殿内候着的宫女太监只差将自己听过这话的耳朵砍去，忙跪在地上请罪。

皇上也惊着了，缓了好半晌才质问道：“你……你真敢……”

这一次，曲游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道：“父皇，你总是在提醒我的身份，却忘了，如今的儿臣也听证多年，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孩子了。”

“事实上，儿臣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明白，毕竟，儿子长大，不就代表着父亲老了吗？”

他这话丝毫不避讳，皇上听了脸色惨白，想要抬起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好在曲游还顾忌着天子的龙体，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最后一句像是叮嘱，又像是建议，曲游道：“若是父皇方才想说的是立八皇子为继任太子的话，还不如找个太医先给他瞧瞧。”

皇上整个人一僵：“你……你这是何意？”

曲游反问：“父皇此时去骄云宫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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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病症

41.

骄云宫。

柳皇后回宫后还没来及脱去身上繁重的凤袍，凤冠顶在发髻上，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她不想抬头。

身旁的小榻上放着八皇子，裹在明黄色的襁褓里，沉沉地睡着，安静极了。

她的声音疲倦中带着烦躁：“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运怎么还没来？”

陈运是宫中的太医，十几年来一直负责给柳皇后把平安脉的，皇后对他十分信任。

两个宫女分别跪在柳皇后的腿边，给她按摩舒缓，岫玉站在她的身后，想给她先摘下凤冠松快松快：“今日诚郡王妃抱恙，宫中当时正好人手不够，陈太医正好顶上了。”

柳皇后甚是不满，宫中都知道陈太医是她的人，哪有人敢随便请走，如今传了半个时辰还没见着人，今日所有的郁结之气瞬间爆发，柳皇后一把推开岫玉，怒道：“滚！都滚下去！别来烦本宫！”

岫玉被冷不丁一推，手上力道没控制住，正在摘凤冠的手指一扽，不可避免地扯住了柳皇后娇贵的秀发。

柳皇后捂着头皮痛呼一声，岫玉忙跪下请罪，连自己方才腰间磕到桌角都不敢捂。

“自己掌嘴！”

岫玉不敢辩，只能一下一下地往脸上左右开弓地呼巴掌，没一会儿，双颊便红肿起来。

噼啪的巴掌声在殿内回荡，柳皇后听了心烦不已，道：“行了，停吧。”

岫玉闻言，忙瑟瑟停住，再出声，吐字已经有些含糊不清。

然而，即便殿内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那边睡着的小皇子仍安静，半点没有被旁人干扰到，手指含在嘴巴里，香甜酣睡。

柳皇后看着自己新出生的儿子，她十月怀胎诞下的皇子，她进宫十年好不容易生下的嫡子……

这痴痴傻傻的模样，再想到今日殿上那一对伶牙俐齿的夫妻，柳皇后心中又酸又涩，怨恨漫过嫉妒，在胸腔里久久不散。

她像是要崩溃似的，伸手去掐无辜小儿的脸蛋，染着血红蔻丹的长指甲杀进娇嫩的皮肤里，像是感觉到了疼，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这是它回了骄云宫之后第一次发出动静，声音断断续续的，一点也不像其他刚出生的幼儿，倒像是随时要咽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