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渣一世界(194)
那身破烂的黑白道袍,在昨晚脱下后已经被丢弃。穆鸣身上盖着白色的棉制里衣,一截带着瘀伤的小臂从里衣下伸出来,手掌搭在陆维劲瘦的腰上。
陆维轻轻抓起穆鸣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腰间移开,放置于铺了柔软皮毛的床榻上。
心想,穆鸣这一世虽是生于贫寒农家,却自幼就没受过什么苦楚,昨天难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和惊吓,若不是遇到自己,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就不要把他惊醒,再让他好生的多睡一会儿。
陆维趿鞋穿衣起床之后,如往常般去了洞窟外的简易厨房,炊火淘米、剁了些细碎菜肉,煮了半锅简单的菜肉烫饭,又摊了几个鸡蛋葱油千层饼。
等他把锅子和葱油饼端回洞窟,天色已经大亮,这才看见穆鸣揉着眼睛,肩上披着里衣,露出半片胸膛,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说:“早啊,大哥。”
陆维见穆鸣露出的半片胸膛之上,青紫瘀伤的颜色褪了不少,可见镇玄给的伤药果然有奇效,不由心中大定。
顺手把锅子放在洞内的钟乳石台上,盛了一碗烫饭端给穆鸣,道:“昨晚见你没什么胃口,今早身子爽利些了吧,好歹用些稀饭。”
穆鸣却皱着一张清秀小脸推拒道:“好教哥哥得知,我并非是没有胃口,而是因为修习了打坐参禅之术,再也无需饮食。如今闻到这些饭菜的香气,虽然不觉得讨厌,却没有什么口腹之欲了。”
穆鸣说完,正好看见镇玄收了趺坐,从寒玉床上起身,于是指着对面的镇玄打比方道:“就和镇玄道长一样。”
镇玄听了穆鸣的话,踩着木屐步下寒玉床,走到陆维和穆鸣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在竹床上披衣而坐的穆鸣,面无表情道:“不,你还没有完全断绝口腹之欲。”
穆鸣错愕道:“自我打坐修行以来,确实每日里只饮些清水,再也不想吃东西了,道长此话怎讲?”
镇玄表情和语气都极为认真:“若非如此,为什么你昨天晚上,还要偷偷舔陆维的嘴尝味儿呢?”
穆鸣闻言,脸腾地一下子全红了,一直红到脖颈处,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不是,我没有……”
镇玄摇了摇头,打断穆鸣结结巴巴的解释,目光凝重道:“我们修真之人,首要的就是要断绝克服口腹之欲,才能轻身健神,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将来如何踏上大道、羽化飞升?这一点,与君共勉。”
说完之后,镇玄这才顶着那张高冷的冰山脸,踩着木屐,转身离开洞窟。
陆维和穆鸣之前,彼此间只以兄弟相称,是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的。如今被镇玄一说破,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非常尴尬。
穆鸣掩饰似地,带着张大红脸慌乱的穿衣起床,然后弯腰去整理床铺。
陆维见穆鸣双颊通红,已经臊到不行,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有沉默的低下头,端着碗开始慢慢吃烫饭。
床铺根本没有多乱,穆鸣一会儿就将它铺的平平展展,于是直起身看到不远处的竹制桌椅,便又去整理。
陆维在这雪山顶上,平时除了和镇玄聊聊天,精神生活方面其实挺空虚无聊的。
而镇玄专注于修行,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陪着他聊天。
所以他又找奇阳子要了笔墨纸砚,以及朱砂、石青藤黄等颜料,闲来时写写字、画些画儿,聊以寄情。
这些东西,现在就堆放在竹桌之上,并没有怎么收拾。
穆鸣这个时候臊劲儿已经过去了,脸上慢慢褪了红,伸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雪白宣纸,看到上面简单的勾勒了几笔花草,朝陆维开口道:“大哥,你如今还在学画画啊?”
陆维一边端着烫饭喝,一边回答道:“在这雪山顶上,平时闲着没事儿,胡乱画画。”
原身自然是没有学过画画的,但是陆维却会。
他的这一笔丹青,看起来寥寥几笔写意,其实从墨色到构图都极为讲究,算得上是大巧若拙,连镇玄见了,也赞他书画中自有质朴道韵。
穆鸣之前一直在读书考科举,再加上这个世界颜料着实不便宜,哪还有精力金钱兼顾绘画,对绘画方面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鉴赏能力。看到简简单单绘于素白宣纸上的这些几笔画,亦不知陆维的画到底是什么水平。
但现在左右无事,穆鸣自忖还是在前世的义务教育美术课上学过点水彩画,如今见颜料笔墨齐备,不由得起了些兴致。
反正他与大哥水平都不高,谁也别嫌弃谁,正好树立个共同爱好,互相学习进步、增进感情。
他当即拉开一张竹椅坐下,铺开宣纸,磨墨提笔,凝神片刻,也开始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