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渣一世界(12)
所以将士们都很是不舍,一群人浩浩荡荡,足足将陆维一行人送出了二十里开外。
“大家都回去吧。”陆维身着一袭黑色锦缎为底,金银丝为补子的常服,腰束玉带,走下车辕,朝着周围的将士们拱手为礼。
陆维既已自北疆被召回京,便不领大穆的镇北将军一职,身上只有晏武侯的爵位,便再没有穿甲胄,改换了侯爵常服。
三个月前陆维身受重伤,现在虽看上去行动无恙,但到底是没好完全,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玉带扎在腰间只得窄窄一束,望去少了武将的健硕,有了几分弱不胜衣的风流之态。
若非他左脸那条纵贯其间的狰狞伤疤,倒像是个身段修长、芝兰玉树般的俊美公子了。
将士们见他这般形貌,想到他因何而变成这样,却还要遭受朝廷不公平的对待,心中不由疼痛难忍,眼中皆含了热泪道:“将军……容我等再送一程。”
“送君千里,亦终有一别。”陆维开了个玩笑,“大家这是要把我送到奉京么?”
见没人笑的出来,陆维只得叹道:“回去吧,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等着迎接新主将,别让我担忧。”
说完再度朝众人拱了拱手,转身踏入马车,放下车帘。
见陆维心意已决,众将士不能再坚持,于是每个人都推金山倒玉柱,匍匐在尘埃之中,向陆维的马车磕了三个头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站在原地,目送着陆维的马车远去。
宋晴站在人群之首,和众人一样,看着那辆挂着青色轿帘的马车,从自己的视线中渐渐淡去。
他的掌心中,紧紧握着半片金色的、制成小箭形状的令牌。
那是陆维平素用来调兵谴将的金令箭,在这北疆,金令箭之下无人不从,尤胜朝廷颁发的虎符。
陆将军是怎样的忠臣良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也许陆维留下这半片令牌,只是为了安他的心,让他好好留守北疆、侍奉新主将,若非如此,为何只留下半片?
说是回京城之后若有危险,便谴人送来另外半片金令箭,宋晴方可有所行动。否则无论发生任何事,听到任何消息,亦必须坚守北疆。
陆将军啊陆将军……依你的性子,怕是临到杀头的那天,也不会送来那所谓的半片金令箭求救吧。
不过,谁说半片金令箭,就不足以号令北疆呢?
陆将军,千谋万算,你到底是失算了。
宋晴的唇角微微弯起,眼底却流泻而出一片沧桑荒凉之意。
陆将军,到底是谁把你,把我们逼到了这步田地?
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为之效死尽忠吗?
……
与此同时,马车之上的陆维,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三个月来,他在北疆一点都没有闲着。施恩与暗示,已经足够令事态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陆维敬重和怜惜北疆将士,想要为这些人做些事,并不是假的。
但同时,他也是个商人。
他并非,像看起来那般不求回报。
旁人可以看不清,但他自己很清楚,他就是个渣啊。
第8章
今天,是陆维抵达奉京的日子。
刘琥身着五爪金龙绛纱服,高坐在金銮殿上。
他身高约有七尺五寸,长着一张对于帝王来说,过于秀致精美的脸。
浓淡适宜的眉下,是一双含情脉脉、总带着薄薄雾气的桃花眼。其肤质堪比邢窑白瓷,不见半点瑕疵,鼻子高而挺直,唇色红润如涂了脂膏。
这样的容貌,足以让后宫的嫔妃们为他欲生欲死,却威仪不足,难以震慑朝堂和天下。
好在此时,他的脸被冠冕垂下的十二旒遮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鼻尖、白若细瓷的下巴,以及有着三月桃花之色的嘴唇。
刘琥保持着端坐的姿势,雾蒙蒙的桃花眼透过十二旒,看着出列的秦左相在那里引章据典、长篇大论,渐渐的,却完全不知道左相在那里说些什么。
他只知道,今天是陆维归来的日子。而他,三年未见心爱之人,此刻想见陆维的心如油煎火焚般急切,却没有办法亲自出城相迎。
爱之深亦恨之切,心里,不由对陆维恨恨的生了埋怨。
三年前,他竭尽全力扶持以陆维为首的新贵势力,眼见着已经初现峥嵘,却在陆维一意孤行自请镇守北疆后,再也不敌朝中的勋臣党和清流党。
陆维到底知不知道,他离开这三年,勋臣党和清流党为了扳倒陆维这个新贵党魁,参他的折子都已经堆积成山了,自己为他挡下了多少流言蜚语?
不……自己每月给陆维去一封信,他应该是知道的,却从未见他回信。
刘琥修长白皙,保养良好,泛着类瓷光泽的十指,下意识紧紧抠住了龙椅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