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40)
什么‘银汉卿卿’......
他却是在说她虽在眼前却如银汉遥遥不可及......
他何时学的这样......这样不正经。
秦书攥着手上的本子,竟然有些耳朵发热,心口也隐隐悸悸。
她压下这绮丽心思,沉着从容地看着他认真说,“裴大人,你风流蕴藉国士无双,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
裴郁卿觉得自己应当是能吐出一口血来的。
他的公主殿下何止‘不解风情‘四字了得。
秦书颇痛心地职责他,“你如斯才华,竟用在这上面,真该愧悔。”
她偏过身子,举起书本负气一般不再搭理他。
裴郁卿看着她绝情的娇娇侧颜,不自觉捂了捂心。
看书的心情也没了。
马车行队在驿站停下稍歇。
这驿站也是官家开的,但普通百姓是不知道的,要不只怕都没人敢来歇脚了。
过了这驿站,便只剩半程的路途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派空旷草野,碎花点缀,这个时候也不见路人。
只有风吹草动,阳光辉照,岁月静好的就像时间停滞不前,一切都储凝在这里。秦书喝了会儿茶就四处走动,伸伸懒腰活动筋骨。
车里坐久了,委实不好受。
裴郁卿又在她后边,秦书深深呼吸了两下,只觉得这吸入肺腑的空气都比京城来的清爽干净。
秦书蹲在草地上,看着一朵朵各种颜色的小花,身心舒畅。她仰头笑着对裴郁卿说,“裴大人,觉不觉得出了京城,就好像挣脱了沼泽,连心都变得出淤泥而不染了?”
她逆着光,裴郁卿看不清她的样子。他牵了衣袍也蹲下来,和她一起。
“京城本就是深潭浑水,若非如此,谁不愿山野煮酒烹茶?”
有风吹过来,秦书下意识抬手将碎发勾至耳后,谁知却碰到了他的手。
指尖温度清晰炽热,他方才抬手,也是下意识。裴郁卿出神地看着她,秦书愣了一会儿,自然地放下手轻笑道,“裴大人便是逍遥散客,亦是吾辈风骨,此间少年不寻的郎君。”
她本想将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悱恻之意疏散,谁承想这一句话却是矫枉过正,裴郁卿看她的目光愈深了两分。
秦书心尖微跳,暗自过悔,她又忘了。
又忘了他非不惑之年的裴郎,原本若和裴郁卿说这种话,他只会顺之而从,低眉微敛,回称一句:殿下又何尝不是清风皎月骨,此间难寻的女儿郎呢。
那老东西从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就像她也半真半假,他们两个半辈子说话都是这样似是而非,她早已经习惯了。
秦书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抬手贴着侧脸避开他的视线。
要不是在他眼皮底下,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秦书回头看了看在远处正道上的队伍,也不敢去看裴郁卿,“大人,我们回去罢。”
她实在是,在他目光下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秦书起身的急,脚下一阵酸麻。蹲的太久,腿软。
她刚站不稳的时候,脑海里就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
不出所料地,腰后裴郁卿的手稳稳搂上来,扶好了她。
若她心境也如现在的锦瑟之年,十七岁华。跌的这一下还会半带有意,等他扶。
可眼下她只想回避,偏多说多错,越躲越糟。
他胸膛宽厚温暖,她想站好,但双腿还在发软,她只能秦书僵着身子,靠在他怀里觑他一眼,莫名心虚地解释,“腿......腿麻了......”
裴郁卿目色安静如常,就这么低头凝着她,“我知道。”
......
之后起云台的三天两夜,她一定得谨言慎行才好。
他的手就这么贴在她腰间,不带什么力道,可偏存在感极强。还有他独有的沉淡气息,随风而来,秦书觉得自己在缓缓受蛊。
她缓了一会儿,挪了挪步子,那阵酸麻无力感终于过去,她连忙站好退出他怀里,“走吧。”
马车重新启程。
在日落后的彻底夜幕之前,终于到了地方。
车马只能停在山脚,要上起云台,唯有徒步行阶。
秦书仰头看着山顶的宫殿,深蓝色的天边树梢已经挂了一钩残月。
她深深叹了口气,“爬到山顶,估计都天黑了。”
“殿下累不累?”
“还行。”
秦书打起精神,拎着裙摆走上台阶,懒洋洋地招呼他,“走吧裴大人。”
裴郁卿看她背影都泛倦怠,轻牵着衣摆弯唇抬步上去。
这起云台下汉白步阶一共一千九百九十一阶,一乃万物之起,九则寓九五至尊,最后一步意混元天地归一。
秦书慢悠悠地走着,这起云阶却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步一步能够永远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