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琼香魂不守舍地往平川宫走，进了门，唤了声“娘”。

皇后就背对着她坐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没回头。

殿里，木鱼声和香火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孟琼香习以为常，直直绕过正殿，往偏殿的方向走。

经过走廊，她听见一阵阵的咳嗽声，脚下一顿，悄悄顺着格窗往屋子里望——

孟添躺在床上，正“嘶嘶——”地喘着粗气。

“……”

孟琼香心里生惧，步子更急了。

回了偏殿，她一抬眼看见桌上摆了盘糕点。

各式各样，码在一个盘子里，看上去很是好看。

估计是特地取出来给她吃的。

而剩下一满盒，如今都已经碎在了太后的正院里。

她微叹口气，躺在了床上。

脑子放空，她转念又想到了今早的事情——

自己忙活一大早给太后送糕点，却连门都没能进去。

“太后殿下身体抱恙，公主请回吧。”

“……”

那个宫女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假话。

她悻悻，想着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不见就不见吧。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杜遥。

而身边跟着的是太后的亲信——

金福。

怨不得今日不是金福公公来回拒她，原来是去请别人去了。

一时间，猛然涌上一阵心酸。

那句“奶奶”，她从来都不敢叫。

也正是因此，当初在朗月殿时，杜遥的那声“奶奶”，才会让她动了那样大的气。

太后一向注重规矩，待人疏离冷淡，万事规矩当先。

最恼借着宗族情分攀附，即便是自己的亲孙儿，也要避些莫须有的嫌。

自己当着外人的面显得多亲昵一分都要被冷眼瞪一回，如今不仅在父皇面前为了个死了爹娘的野丫头说情，让她入宫，现在居然就连“奶奶”都让叫了……

孟琼香翻了个身，闭上眼，再不愿去细想。

*

“你又与琼香那丫头怄气了？”

两人坐定，太后淡淡开口问。

“……”

杜遥一滞，没想到她听见了。

“老远就听见你二人在院里吵闹了，”太后端起茶轻抿一口，拿起筷子，“她到底也是个公主，还是多注意些体统。”

“太后恕罪……”

“吃罢，等你许久，粥都要冷了。”

杜遥微微点头，不等拿起勺子，就又听太后说：

“听闻最近你跟玉儿走得很近？”

“……”

杜遥又默默放下了勺子。

“承蒙柔嫔娘娘菩萨心肠，待我——”

“呵——”太后咽下一口菜，忽然对着她笑了，“哀家问她儿子孟和玉，你提柔嫔做甚么？”

“……”

明知故问！

“放心，哀家无意阻拦你二人，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她放下筷子，对上杜遥的眼睛，“你当真有意于玉儿？”

“……六殿下文武双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有幸能长伴其身，也算是天赐的恩泽了。”

杜遥低着头，看似腼腆，实则脸不红心不跳地吹了一波孟和玉的彩虹屁，顺带着还表明了自己的真心。

“是吗，玉儿翻过来年也有二九了，身边若真有个体己的人，也好，只是——”

杜遥静静听着，想看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只是今后若玉儿只能做个亲王，你还能有这份心意吗？”

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太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调迟缓地说。

登时，杜遥脑子里像炸开了锅。

她原没想到，自己没问出的话反倒被太后先给回答了。

先不说自己的那点儿心思太后看没看出来。

她能当着自己的面直言不讳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孟和玉在她这儿是没戏了……

“……六殿下和光同尘，不为世俗所纷扰，更何况——”

好半晌，她终于答话，话说到一半，又停顿下来。

“更何况六殿下文才兼备，今后的事远说不准。还有，我一个女子，夫为妻纲。”

“六殿下便是我的天。”

她带着笑直直对上太后的眼睛。

等说完，终于拿起筷子夹了口菜，细细咀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杜：不想让我老公做皇帝？那我就亲自扶持他：）

太后：还“夫为妻纲”，你这个城府极深的女人连门都没过，算哪门子的妻：）

孟崽：马上娶你，马上给你升位分，你铁定要做大的：）

不要担心~杜姑娘是不会给人做小的~以后当上皇后了连三宫六院有没有都难说~~~

☆、托了你娘的福

太后没说话。

杜遥就自顾自地夹着菜继续吃，一直到吃了个半饱，太后直直站起身，叹了口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