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228)
顿时天上地下一片火光冲天,傅喆因伤倒在一片瓦砾处动弹不得,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拼尽全力高喊:“天仙——!!!”
果然如傅喆所料,那只巨型丹顶鹤就是天仙本尊!
天仙是巨型灵禽,耳目十分聪敏,隐约听见那熟悉的呼喊声,旋即俯瞰地面,四处找寻傅喆的踪影。
天仙盘旋低飞好一会才发现一身血污的傅喆,立马嘶鸣一声疾速俯冲而下……
在这一刻,傅喆知道,这一场仗该打到尾声了。
真正的沈六从天仙身上一跃而下惊诧大喊:“将军——!”
傅喆因失血过多,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耳朵又充血听不真切,一阵天旋地转闭眼之际,她满怀欣慰地道:“天仙,六儿……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由时定舟三个儿子带领的牧屿军在弥旸城负隅顽抗两个多月后,残部也被阗晟军打得溃不成军,在一个无风无雪的晴朗时日,被宁淮领着阗晟军一举攻下,夺回弥旸城,三个牧屿世子被就地处决,头颅挂在弥旸城的阗晟军旗上。
在弥旸城战役,沈氏一门除沈六之外,其余兄弟姐妹全部壮烈殉国。
时定舟眼见牧屿大势已去,弥旸城战后带领余下的二十多万牧屿军避走北境幽连峰一带苟延残喘,等待时机。
牧屿中央集团内讧在这个节点已经分崩离析,时定舟的重臣之一,连褐野将军不愿再追随时定舟,也不愿自己的兵马再作无谓牺牲,在一个雪夜,趁着风霜暴烈,带领旗下十万牧屿军悄然脱离时定舟的大本营。
而后,时定舟的胞弟凉山王也带着家眷及旗下三万牧屿(凉山)军在行军途中故意拖延在后方,最后归降于阗晟。
到此,阗晟大局已定,顾延下令,全军上下不灭牧屿誓不回肇州,以防百年后,牧屿再度卷土从来。
转眼,又是一年冬至。北境再度起了暴风雪……傅喆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殊艺道长作为随军大夫,一直小心得料理玉衡将军的伤势,今夜给傅喆特意做了药浴,顾延从百里开完赶回,亲自给傅喆沐浴。
傅喆有三个多月未曾见过顾延,看见他风尘仆仆赶到自己身边时,那一脸的沧桑风霜,胡子拉碴,满眼血丝,身上戎服盔甲也是脏污破损不堪,像是一下老了十多岁,哪里还有从前那个白面王爷的模样。
浴桶里的药汤热气腾腾,熏得人眼神迷离,傅喆泡在水中,肩胛上的贯穿箭伤虽然已经愈合,疤痕却触目惊心。还有一处伤在大腿,拔箭时,傅喆愣是用嘴紧紧地咬着白布一声不吭,殊艺道长却心疼得直手颤。
拆完箭,傅喆早已经是疼得晕了过去,好在殊艺道长医术精湛,伤口愈合比预期理想,只是怕这伤在这寒冬天时易留下后患。
“傅喆……让你受苦……”
“王爷,我这还有胳膊有腿,能吃能喝,活着就不错了,不苦。”
元平二十七年年关,时定舟再度因牧屿内部主战与主降派相持不下,后又被其胞兄睿王出卖,牧屿内部矛盾继续激化,牧屿军下场终是狗咬狗骨,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六万牧屿军归降,只剩下两万余死忠将士跟随时定舟逃至旗镰雪峰。
傅喆为了能亲手手刃时定舟,与顾延、宁淮一同带着十万阗晟军一路穷追猛打。两万牧屿死士到最后只剩下那不到三十人还跟在时定舟身后,誓死追随。
这一年年关,阗晟全境都在欢腾这场折磨了十数载的战争终于迎来了黎明。
元平二十七年二月初五,在旗镰雪峰,遍地积雪,一片黑压压的阗晟军包围了整个雪峰。一片白雪皑皑之巅上到处飘扬的是阗晟军旗……
雪峰之上,傅喆与顾延一身戎装傲然地骑在战马之上,阗晟、牧屿之间兵力悬殊,已然不需对比。
傅喆来时特意换下一身旧战袍,将朗月剑擦得铛亮,时定舟,她要是不能亲自送他归西,那傅喆的心结,怕是一辈子都打不开。
虽说傅喆实在厌倦血腥杀戮,但她一定要用时定舟来祭天还阗晟死伤军民一个公道,为牧屿、阗晟两国之间的战争划上休止符。
顾延与傅喆带着军队来到时定舟眼前时,他们正在茹毛饮血地拿着刀一片片割下牧屿战马的生肉充饥,那些牧屿死士满嘴血渍,雪地上一大片血红触目惊心。
这些尚存不到三十人的死士在这样极端的自然环境之下,几乎没有了无容身之处,在饥寒交迫之下,他们的精神已经压抑到临界点。他们面如枯槁,神色麻木,一副弃甲曳兵辙乱旗靡之貌,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顾延目睹之后,心中感慨良多,就如当日在皇陵时,他看见玟政皇帝的帝碑,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既矛盾又充满了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