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钟,琥珀浓(64)
是了,考试在即,囫囵吞枣都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揣摩其他不得解的难题。
那之后大半个月,她连大南大学都没去过两次,也没再见过沈一拂。
待到考试那日,她早早到临考场,生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大考,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专注,直到迈出教室,心脏仍在扑通地跳。
除英文外,其他几门几乎填满,文章写得也算卖力,至于能否过关,还得在家等通知。
云知心中没有底气,此后一周时间,等得颇是煎熬。
沪澄既为上海首屈一指的中学,各方面的仪式感也紧随高校的步伐——包括录取通知书,据说也是要亲自邮送上门的。
当天早餐过后,云知就趴在窗台前,不时望着花园外大门方向;十点多的时候总算听到车铃声,跌跌撞撞奔下楼去,门房的人已把信送了进来,收件人写着幼歆的名字。
“就只有这一封?”云知反复询问,“有没有漏拿了?”
门房说:“五小姐,我都问过了,就这一封。”
楚仙同幼歆在花园里打球,听到动静过来,幼歆立马拆开信封,见是通知书,上面印刷着“开学时间”“报道地点”等字样,她“呀”了一声,“我都差些忘了这个呢……”
云知难掩失落,楚仙问:“五妹妹没有收到么?”
幼歆“嗨”了一声,“你不会又没合格吧?也是啊,沪澄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
她话没说完,云知径直转身回楼,幼歆努了努嘴,同楚仙说:“你瞧她那脸色,甩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儿实话也不愿听,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抓紧时间想想接下来去哪里念……”
楚仙瞥了她一眼,“下回你考砸了,我也说几句‘为你好’的话试试?”
幼歆:“……”
云知躺在床上,脑子里除了卷子就是题目。
料想之前的所谓语数几乎满分只是巧合,所以即使这次做满了卷子,也于事无补。毕竟她的功底那样差劲,落榜也不算出乎意料。
要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不仅是这段时间她投入的学习热忱,耽误了大哥他们的宝贵时间,还有……两次机会都没把握住,他该如何看轻自己。
整整一个白天,云知都把自己闷在房里,直到傍晚。
“五小姐,我刚在门房那边收到一封信。”
听到小树的声音,云知从床上蹿起身,忙不迭拉开门,“我的?”
小树递了过去,她飞快拆开,看到“沪澄中学教务处”的封皮时,心头一跳。
“那邮递员说这回录取通知书分了两批寄送,这才迟了。”小树也替她高兴,“我就想嘛,五小姐这段时间这么用功,哪会考不上。”
云知迫不及待摊开——与幼歆的印刷体不同,这是一封手写的录取通知书。
不是钢笔字,而是毫毛笔,字体是端方的正楷,一撇一捺,中无半点残遗,透亮平滑,比印刷的字体还要更为均匀平整。
这笔迹再眼熟不过,云知看一眼,便让小树先去忙活,关上门坐回到书桌前细细端详。
“林云知同学:本校本届新生考试成绩经评阅完竣,台端录取入本校高中部学习,希于九月十七日持体格检查表等件来校办理缴费注册手续。”
“校长:沈一拂。”
她一时有些失神。
是他亲手写的。
“专程为我写的?”
想到他堂堂校长绝无可能单独给她写一封通知书,又连忙拍了拍额头,将脑仁里尚未聚起的念头打散。
“不就是名字出现在同一张纸上,”她嘟囔道:“连婚书都一起上过,这算什么。”
话虽这么说,依旧小心翼翼叠好,将信封夹在笔记本里。
沪澄是大上海第一批施行男女同校的中学,虽说面向全市招生,真正入学的女学生并不多见,报道那天就没见到几个,待开学分班后就尤为明显,一个年级四个班,平均一个班级的女生也就四五人,占比不到五分之一。
也不知是否巧合,云知和幼歆都被分配到了二班,一跨入教室,有不少同学热络地同幼歆打招呼,前排的几个男生更是主动起来让林四小姐挑位置——沪澄的高中部大半都是一路读上来的,能瞧得出这位四堂姐人气颇高,云知费了好大劲才穿出包围圈,择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这会儿老师还没来,新生们接二连三抵达教室,一人一座的环境尚算松泛,然而天气闷热,教室里没配电扇,才坐下来一会儿背心就沁出汗来。
云知从书包里掏出个本子来扇,没晃两下,有人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看到后座上坐着一个样貌周正乖巧的女孩子,递来一柄折扇道:“同学,你那个扇不出风的,用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