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钟,琥珀浓(39)
不知是他这一串的头衔够响亮,亦或是从他身上弥散的气质分外独特,以至于连台后的演奏队都慢下了节奏,他自然而然的接过宁会长的话,稍作介绍,随即掌声彻响满堂。
云知的目光呆呆的定在他的身上,挪不开。
他变了许多,变得比从前高挑,比从前清冷,比从前更加派头十足。
不变的是,无论走到哪里,总能轻而易举地占据所有人的视线。
他浓墨重彩登场,仿佛能将周围所有的光吸走,而她只能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远远看着。
前尘往事,本以为都放下了。
直到他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她才意识到,那些痴与怨始终印刻在魂上。
所以才会毫无缘由的对一个陌路人的声音念念不忘。
哪怕耳朵认不出,心依旧有记忆。
即便那些记忆……并不友好。
此时台上的灯光并不刺眼,云知只觉得眼眶涩然,下意识想要逃离,刚转过身,不留神和人撞了个满怀,她仓皇致歉,忽听那人问:“你怎么哭了?”
云知一讶,仰起头,又见到了宁适。
她哪晓得这位宁少爷找了她好会儿了,一见到她便条件反射的去观察她的鞋,没成想却瞧见了滴在皮鞋上的水珠子,再抬眸,便看那张小小脸庞上挂着的两行泪痕。
他并非没有见过女孩子哭,可不知为什么看到她哭竟有些慌了,“你还在生气?”
“生气?”
“你要是恼我害你出了洋相,我替你把场子找回来就是了。”宁适道:“你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跑了,躲在角落里哭,给旁人见了还当是我欺负了你。”
云知这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不是……”
“那好好的,怎么了?”宁适不依不饶,“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参加晚宴会哭的。”
云知抿了抿唇,“可我就是想哭,想哭的时候为什么要憋着?你不想被误会,离我远点就是。”
“哎,我是在……”
“关心”二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幼歆就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哟,原来你们在这儿!”
她见云知侧头去抹眼泪,奇怪的看了宁适一眼,“宁哥哥,你又趁着我们不在,针对我五妹妹啦?”
“针对她?”宁适将神情一敛,恢复了标准的少爷讥诮,“我犯得着么?”
“我五妹妹才来上海多久,脑袋给你砸破了不说,今儿舞会上还给你摔了个屁股墩儿,你还说你没有欺负人?”幼歆冲他吐了吐舌头,又笑嘻嘻揽过云知的胳膊,一边拉着她走一边小声说:“宁少爷就这样,从来都不知什么怜香惜玉的,你啊,以后凡看到他避开点儿,就不会再惹出什么幺蛾子了。”
幼歆讲这样的话,也算是变相的暗示了,但此时的云知根本分不出心思去听这些,见离舞台愈近,她不由顿下脚步:“四姐……我有点儿想回家了……”
“你傻啦?宴会才开始回什么家?点的鸡尾酒一口都没喝呢。”幼歆拉着她回到座位边上,不觉凑到云知耳边,悄声笑了:“瞧,是不是从来没见过三姐这副模样?”
楚仙没察觉到两位妹妹回来,一双漂亮的眸专注的盯着台上,仿佛在听什么稀罕的讲座似的,然则沈一拂连说场面话都言简意赅的,签完了善款书便踱下台去,没走几步,就有不少宾客蜂拥而上,或问候或攀谈,无论周围多么嘈杂,他始终持着礼节,除了面对师长前辈时会多加停留,耐心回应,在那些政客豪绅跟前,又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
幼歆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嘿,怎么你也瞧入神啦?”
“我没有……”她轻咳一声,挪开视线,“我就透着奇怪,这里明明有那么多有身份的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上赶着巴结?”
幼歆又“嘿”了一声,“你还挺会用成语的。晓不晓得今晚这儿的宾客分为哪些类型?”
“企业界、教育界呃,还有……”
“不不,不是这么分的。”幼歆显摆挑眉道:“应该分为男人和女人。”
“啊?”
“男人结交朋友,要么看身份背景要么看才学或是知名度背景之类的,这位沈先生一人逐条全占,到了这样的场合被围着有什么稀奇的?”幼歆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至于女人嘛,虽说每个人标准各有不同,有谁会不喜欢青年才俊呢?尤其是生得这样俊的……连我们冰清玉洁的三姐姐都难以免……”
她和云知小小声说话,见楚仙睨了个白眼来,忙装装样子抿住唇,“……俗。”
看云知傻乎乎的没应,幼歆又说:“不过嘛,这种人远远看看就好,离太近,也未必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