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钟,琥珀浓(113)
更别说张尧知道,沈一拂既然开口,就是十拿九稳。
但手中既有证据,何必找上门,让自己捡这个现成儿?
沈一拂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道:“有不法之徒用非法枪弹谋害大南大学的教授,于是来军械司依法举报,这本就是张司长职责范畴之事,不是么?”
张尧听懂了。
二少爷是想救人,但自己却不想趟这趟浑水。他先是里里外外都调查清楚了,取得方解罪证之后将结果往军械司一递,就不算欠自己的人情。
不欠人情,就没有违背与沈老将军的约定。
张尧苦笑道:“那是当然。”
沈一拂点了一下头:“那我明天再来。
“这就走了?”张尧没想到他会放心把伯昀一个人留下,“你那位……同事还没醒呢。”
“他就拜托张司长照料了。”
张尧见留不住人,派专车送他走,等人走远了,他唤来下属:“林伯昀的底细你去查一查,另外……”
他想起沈一拂接庆松电话时说的第一句。
“一并看看……沈少爷的学校有没有叫云知的学生。”
下属对沈一拂的状况似乎挺熟悉:“沈先生同时在大南与沪澄任职,是哪所学校?”
张尧想了想,“都查。”
鸾凤园内。
云知迷迷糊糊在美人榻上醒来,屋外隐隐约约能听到琴音,天已经黑了,霓虹灯透过玻璃窗耀在地板上,色彩斑斓的,她猛地翻身坐起。
糟糕,她怎么就睡着了?
祝枝兰蹑手蹑脚进来,看她醒了,笑道:“姐,饿了没?我在德胜居定了包厢,咱们……”
“你怎么不叫醒我?”云知掀开披在身上的毯子,“几点了现在?”
“不到七点。”祝枝兰道:“我看你睡得香,哪敢吵你啊。”
云知想敲他脑门,但他个太高够不着:“你是故意的吧!”
祝枝兰还真就是故意的。
下午那会儿,老徐得来消息,说有警察在熙华路见到了通缉犯林伯昀,却不知被什么人半路劫走,满城加大搜捕力度。他怕云知听了就这么赶回林公馆受牵连,只得先瞒下来,诓她法租界一带有不少鸿龙帮的人盯梢,暂时留在鸾凤园比较稳妥。
云知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
这回一醒来,她也不费功夫同弟弟掰扯了:“你派车载我回去,真有什么状况送到门口也都知道了,我肯定是不能在外留宿的。”
祝枝兰欲言又止。
他能感觉到姐姐有事瞒着他,但既不好直问,又拗不过她,只能亲自送她这一趟。反正他也想探探林公馆的位置,说不定运气好能碰上这家的伯伯什么的还能摸摸底细。
可惜云知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临近百米左右,她勒令老徐把车停下,不由分说下了车,祝枝兰一脚已经跨下去,被她一推车门卡着:“你该不会还想进去喝杯茶吧?”
“就送到门口。”
“送我回来需要换这么一辆大豪车么?你摆明想让人看到你送我回家。”
被戳穿的七弟弟想推开门,“我是济堂中学的名誉董事,要圆怎么送你回来还不容易?”
“不行。”
“姐……”
“不行就是不行。我家现下风声鹤唳的,经不起折腾。”
祝枝兰听她说“我家”二字,心里顿感委屈,又不敢说重话惹她生气,只好把脚缩回车中,依着她关上门。
“等这事风波过去,再找机会。”云知同他挥了挥手,阔步奔向林公馆。
老徐不时借倒车镜偷偷地瞄,忽见祝枝兰点了根雪茄:“老徐,你是不是憋了一天了,想问我她究竟是谁。”
“能让七爷忍大半天不碰烟的人,应该对七爷挺重要。”
“不是挺。”祝枝兰猛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虚缈的烟圈,纠正道:“是最。她是我最亲的妹妹。”
老徐微惊。
他跟了七爷这些年,只知道亲王府的格格贝勒们死的死,散的散,七爷这么多年都是孤独一人,居然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妹妹?
“那可恭喜七爷!您前几日还说新装的宅邸太过冷清,这下好了,小姐回家,今后就热闹了。”
此时云知已进了林公馆大门,祝枝兰的神情像是在思虑着什么,“不过我妹妹这人比较重感情,好像把领养她的人也当成亲人了?”
这本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问句,老徐听了,不觉回头:“七爷的意思是……”
祝枝兰没答,只观望了一会儿林公馆大门,说:“没什么,走吧。”
云知在大门的石柱后逗留了一会儿,见车子驶离,方才出来,往隔壁栋而去。
在回家之前,她得见沈一拂一面,先把整件事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