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绿茶穿成炮灰替身(2)
只是和往常热闹的景象一比,这会儿安静了不少。
他探了下头,前排最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华服老头,一个日本军官。
两人通过翻译,偶尔夹杂几句烫嘴的普通话交谈着。
李老皱眉,偷偷翻了个白眼,悄默声的钻进了后台。
狭窄的小道上堆满了花篮,他挑了下眉,径直走向最里间的小屋。
“宿昔丫头,我进来了。”
他轻叩两下,直接推开门。
房间不大,一个女孩背对他坐着,柔软白净的水衣子罩在她的身上,仍遮盖不住她纤细的腰身,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捏着笔,细致的画着眉眼。
她的手边还放着一小碟杨梅,那新鲜度,在北平的冬天里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李叔怎么得空到后台来了?”
宿昔说着,放下手里的笔,捏起一颗杨梅,保养得当的指甲竟比那红彤彤的果子还好看上三分。
李老左右看看,目光触及到一旁规整的戏服时愣了一下,他撇开脸干巴巴的笑道:“我好得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重要的场合,还不兴我来瞧瞧你?”
她小心的将杨梅核包进纸巾里,重新执笔对着镜子描描画画:“小翠昨晚没去找您?”
“找了……哭了半宿,现在还睡着呢。”
宿昔轻笑。
李老扯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闷闷的喝了口酒,半天才道:“丫头啊,你真想好了?兴元班可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
她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只淡淡的嗯了一下。
李老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眼前的女孩已经上完了妆,正在勒水纱网子,纤细的手一用力,眉眼就吊了起来,本来柔和的面容瞬间多了几分英气,眼睛微微一眯,又透露出几分风情。
“真的没办法了吗?你不是有很多朋友?”
宿昔没做声,认真的贴着假发片。
房间内安静的让人觉得窒息。
李老低下头,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再抬起头时,又重新带上了笑容。
他喝了口酒,不正经道:“话说回来,丫头,你那些戏迷够疯的,北平所有的花都在你这了吧!”
宿昔撇撇嘴:“也就那么两三朵是真戏迷送的。”
“我刚还看见有人祝你万寿无疆。”李老说着哈哈大笑。
宿昔没忍住跟着笑了出来,唇边露出一对小梨涡,她手一抖假发片差点儿贴歪。
“那肯定是倒卖发家的王土匪了,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他还说我貌比潘安呢,呸,您说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和潘安比什么样貌啊!”
李老笑得更畅快了,眼泪都跟着掉了下来。
“叔……我喜欢唱戏,喜欢兴元班。”
宿昔贴完假发片,直勾勾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
李老那硬挤出来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笑声却猛地消失。
他缓缓低下头,闷闷道:“啊……叔知道。”
李老从前和宿昔的爹是搭档,现在和宿昔是搭档,几乎是看着她长大。
他这辈子没成亲,早就把宿昔当成半个女儿。
小丫头打小就娇气,但只要涉及到唱戏,她什么苦都肯吃,为了一个动作,能硬生生在寒风里站一整天,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不过后来也证明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小丫头年少登台,一夜爆红。
“只要能唱戏,我什么都肯做,但唯有一点,不能出卖自己的身心,这比解散兴元班,更让我爹生气。”
宿昔低垂眼眸,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这场戏根本不是宣告我成角儿,而是让我当叛徒!”
“我也想找人帮忙,但平时小打小闹我还能护住自己,可这次谁要帮我,那是要押上性命的,我……”
“我懂,别说了,丫头,别说了,叔都懂。”
李老声音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叹道,“但是丫头,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啊!”
他怎么会不知道宿昔的不容易,小小年纪成了兴元班的班主,为了护住这一亩三分地,和形形色色的人周璇。
那些人本来就恨宿昔太圆滑,平时占不到一丁点便宜,现在遇上这么大的事,逮到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得从宿昔身上扒层皮下来!
宿昔笑了笑:“李叔,你也走吧,今儿我打算素着唱。”
李老用力搓了下眼睛,拿过沉甸甸的头面,来到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帮她戴好:“都化成这样了还素着唱呢!今儿就让堂下的观众开开眼,咱们父女俩也不比那四梁八柱差!”
宿昔抿了抿唇,透过镜子看着老人坚定炙热的眼神,良久才点了点头。
李老脸上露出一丝轻松,他将最后一点酒干下肚,“我去你热场,准备好就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