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徽复又回到前厅坐下,茶水点水换了又换,直等到天都黑了,端王府里亮起了灯笼,封晋才赤着脚从外面回来,披散着头发宽袍大袖跟疯子似的,见到厅里的张承徽,亲亲热热迎上去揽住了他的肩膀,笑的不好热情:“本王近来身子骨好了,正想着抽空去外祖父府上拜访,没想到外祖父竟过来了,不如外祖父留下来陪本王吃顿便饭?”
他面颊砣红,神情与往日冰冷的模样大为不同,可以说换了个人,揽着他脖子的手滚烫,可观他面色却真可算得上康健,没有了病色,全然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君——可惜不是他的亲外孙。
张承徽内心感慨,不动声色拉了他坐下,一时里府中仆人端了饭菜过来,张大将军的是热腾腾的饭菜,而端王面前的饭菜似乎还结了冰碴子,一丝热气儿也无,他言笑晏晏,大口吃饭喝汤,饮食如常。
“听说两国谈判成功,父皇在宫里摆宴庆贺,外祖父怎的有空过来?”
张承徽也不好说自己怀着打探的心情前来,便道:“听张贤说你痊愈了,外祖父心里高兴,便跑来探望。”连礼单都准备好的,自有随从递了上去。
封晋大略扫了一眼礼单,发现张大将军出手阔绰,竟然还有一匣子宝石,面上笑意更浓:“外祖父来便来了,何必这般客气。”说着话将礼单递给宫敬仪:“送到后面去给姑娘收着。”她见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宫敬仪带人去清点礼物,偏厅里只余他们两人。
张承徽试探道:“你可知道月儿病了?”
封晋吞了一口凉饭,诧异挑眉:“月妹妹病了?本王已经许久未曾进宫,还真不知道月妹妹生病了,要紧吗?”
张皇后已将封月中毒之事告诉过张大将军,这分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跟着封月的宫婢还回忆说,当时封月闯进去的时候,杜欢手边正有一杯茶未动,封月跑的口渴,再加上……再加上是专去找杜欢的麻烦,便抢了她面前的茶来喝,当时秦姑姑神色便有些奇怪。
也就是说,秦茹奉上的蛊毒茶,杜欢没来得及喝,反而被封月抢着喝了,她原是向杜欢示威,却不知反而害了自己。
张皇后当时气苦,恨的直捶床:“秦茹这个死人,她到底是做什么吃的?”跑去向杜欢下毒不成就算了,反而让她的月儿中了招不说,竟然还敢瞒而不报,在她面前巧舌如簧,转身便逃出宫去,不知所踪。
内中情由,也只有张皇后与张大将军知晓,连燕帝都不甚清楚,只当是春熙宫的宫人叛主,才向小公主下手逃出宫去,是以不止是张大将军在暗中追踪秦茹,燕帝也在追捕秦茹,城中到处都贴着她的通缉画像,只是到底不及凌子越拿出来的那一张逼真,而宫中画师竟然也画不出凌子越手中这么逼真的画像。
但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封晋正在府中养伤,是以看样子他真的不知情。
张承徽只能含混道:“也……也不算要紧,一时半会大约好不了。”他如今对封晋的神药充满了好奇:“不知道端王殿下哪里来的神药?可否借老夫瞧瞧?”
端王神情立时紧张起来,声都变了:“这药粉极为金贵,而且不好买,本王这里也不多,都是省着吃,外祖父龙精虎猛,万用不着这药。”
张大将军坚持要看:“老夫也不是自己要服用,就好奇瞧一瞧而已。”
他越不想给,张承徽越想看,只因这药太过神奇,端王缠绵病榻是什么熊样,张承徽不是没见过,半死不活的模样好像下一刻便要咽气,多少次从鬼门关回来,有时候疼起来恨不得撞柱自杀,连眼珠子都充了血,瞧着好不可怜。
端王最后拗不过他,只得吩咐符炎:“去告诉姑娘,小心把本王的神药拿过来。”
不多时,杜欢捧着个填漆上锁的匣子进来,先向张大将军见礼,接着捧到了端王面前,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个小巧的钥匙,小心打开,但见里面是两个白瓷瓶子,她打开其中一个,倒出一点粉末在干净的汤勺上,递到张大将军面前。
张承徽是名武夫,平生杀人无数,对药理却全然不懂,接过勺子细看,却是一点粉末,好像是几种东西混合的,闻一闻也没什么怪味,便厚着老脸求药:“不如殿下送老夫一瓶?”
封晋抱着匣子跟抱着命根子似的不肯撒手:“外祖父可别跟本王抢药,这药极难得,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虽然卖药的那人说这药祛病延年,济欲壮阳,可对外祖父来说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于本王却是救命的神药,万万不可!”
张承徽既然见到了,何肯罢手,最后死活跟封晋抢了一小瓶,还花了他五百金,说是补偿端王药金:“待老夫回府便派人送五百金过来,你既有门路,下次多买点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