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109)
不过今日, 崔婉比昨天起的更早了, 就为了赶在吉顼准备更衣之前回来,好叫他找不到由头来寻她的不是。
昨夜她叫素月去找了件吉顼不穿的旧衣,拿碧桃权当替身整整练了两个时辰, 自问定能叫吉顼没法再嘴了。
崔婉到书房时,吉顼刚起, 小婢正端了盆水伺候他净面。
吉顼洗完脸,便盘腿坐到胡毯上,崔婉知道接下去婢女便要上前梳头了,便继续安安静静在边上等他梳完头好替他更衣。
哪知那平日里给他梳头的婢女正欲执梳, 却被他抬手一阻,用淡淡的但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出去吧, 让少夫人来。”
看得出来府上的婢女挺怕吉顼的,他一发话,婢女果断放下梳子退了出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无。
崔婉没料到这厮幺蛾子这么多, 见她来早了, 就立刻整一出新的活计给她。
崔婉在吉顼背后猛翻了个白眼,却只能识相地走了过去。
崔婉拿起梳子,开始给吉顼梳头。
吉顼身材高大, 他的肩背亦比本朝大多数男子更显宽厚笔直,束发着冠时便有若猗猗修竹,有着破天入云的气势。
而如今,崔婉跪在地上,直着身子为他梳头时,吉顼轮廓分明的侧脸便近在崔婉眼前,此时他一身白色中衣,散着发盘坐于地闭目养神,凌厉的眼神被挡去,周身反而多了分本该与其格格不入的妖异。
虽然吉顼表面上看似对崔婉的目光毫无所觉,可实际上又哪里不知!
他没想到此女竟大胆放肆如斯,昨日让她更衣,她就趁机撩拨他;今日让她梳个头,她索性明目张胆趁机盯着他瞧!
难不成前些日子还和魏王世子海誓山盟,这么快便移情到他身上?
如此的话,此女未免太过善变!
吉顼暗暗下决心:此女狡猾善饰,他父亲母亲妹妹们已被其所蒙蔽,他定要时刻提醒自己,小心不能掉入这女人的陷阱。
“咦,夫君是不是热出汗了。”崔婉见吉顼额角似生出一点薄薄的汗珠,拿了帕子便要帮吉顼拭汗。
“谁叫你梳个头梳这么久。”吉顼躲开崔婉的手,睁开眼冷冷地瞪了崔婉一眼。
崔婉如今已知这厮的脾气比她来月信时还暴躁易怒,当即选择避其锋芒,加快手脚。
这时,外面吉顼的贴身小厮观言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入:“公子,方才公子的同窗李公子派人来传话给你。”
“何事?”
“李公子说昨日裴三公子回去突发急症,还吐血了,今日向学堂告了假。李公子和几个相熟的同窗打算下了学去看裴三公子,差人来问公子你要不要同去。”
观言话音未落,便听里头传来“嘶”的一声,忙担心道:“公子怎么了?”
吉顼瞟了眼帮他裹襥头时突然扯了一把他的发髻的崔婉,却见她脸色惨白,极力压住轻颤的嗓音:“是妾身不好,不小心弄疼夫君了,妾身任由夫君责罚。”
吉顼没想到她竟吓成这样,疑心道:莫非他刚才一吃痛没控制好表情,太狰狞了?把她吓到了?
吉顼当即自省:他堂堂一男子,就算此女诸多心机教他不喜,但他也确实不该与一介妇人太过计较。
于是他先对门外的观言回道:“你去回他话,告诉他我会同去,晚些就去国子学寻他们。”
然后努力松了松面部表情,清清嗓子,站起身对崔婉道:“无妨,接着更衣吧。”
崔婉微微点点头,面色恢复了不少,转身去拿已备好的衣物,动作娴熟地帮吉顼穿了起来。
吉顼见崔婉手脚再无昨日的生涩与不自然,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她分明就是知道怎么更衣的,出嫁前在崔家定是学过,看来这替嫁不是突发之举,却是有备而来了。
所以……她昨天故作不会,果然是装的!许是他大婚当夜叫她独守空房,她一新妇自觉面上无光,故而第二日便挑逗于他。而直到方才被他吓到,她才终于安分起来。
崔婉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反复不停地告诉自己:裴光庭与自己再无瓜葛,她身为人妇,其他男子的死活与自己毫无相干,人家有母亲有未婚的妻子,自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她担心或不担心,对他的病无丝毫帮助。
她觉得自己当想些别的事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绞尽脑汁后还真叫她想到了一件——明天她就要回门了,也不知吉顼肯不肯与自己同去,他若不去,她怕祖母知道她的夫妻生活过得不如意,要伤心担心了,而且新郎不与她同回,外人见了,怕要笑话崔家。
不论如何,要说服吉顼与自己回门才行。
崔婉略一琢磨,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夫君,不知明后天是否有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