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媳妇？三妞你说什么糊话呢，丫丫才五岁，做什么媳妇？”月兰心感到好笑道。倏地，她的眼睛一瞪，脸颊两边各投下一道深深的阴影，莫名的狰然可怖。

她咽了一口口水：“难道是童养媳？”

听到童养媳几个字，柳氏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嘴唇哆嗦道：“不可能，丫丫的［祖姥姥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村头的柳小小一个月前被卖给人做童养媳，不到一个月就被打死了。

三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弱小无助的她几乎要崩溃道：“真的，我躲在灶房里听到奶跟大伯母说的，我找不着丫丫，她早被送走了。”

“啪、啪、啪、”柳氏跑过去敲打柴门，歇斯底里叫唤道：“来人啊，放我出去！”

“我要找我丫丫，她不见了！”

敲了半刻，没人回应柳氏，柳氏跪倒地上，哭得悲痛欲绝：“我可怜的丫丫，姥姥害了你！姥姥对不住你！”

月兰心从窗里探出手来，握住三妞如骨头一样的小手，极力冷静道：“三妞，你去把关氏找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三妞摇头哭道：“表姐，大伯母才没脸见你呢。”

“去，你告诉她，如果伤了我家丫丫一根毫毛，我让她拿柳美娟的命来还！”月兰心的眼眸闪着两束火苗，忽明忽暗，如困笼里的野兽。

柳美娟是关氏的小女儿，今年十二岁。关氏连生两个儿子才得了个宝贝女儿，稀罕成什么似的。

三妞被月兰心的话吓唬住了，正当她无措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了关氏阴阳怪气的责骂声。

“三妞，我说没人烧火，原来跑来偷懒，回头我让你奶打断你的腿。”关氏叉着腰骂道。

月兰心正想找她呢，大声喝道：“关氏，你过来！”

柳氏听到关氏来了，拼命地想跻上柴堆跟她说话，月兰心按住她，安抚道：“娘，让我来说。”

听到月兰心唤她，关氏走过来不满道：“死丫头，你叫谁呢，没点规矩。”

“废话少说，丫丫去哪里了？”月兰心紧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道。

关氏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畏缩在旁的三妞，才勉强笑道：“丫丫在家里好着呢。”

月兰心轻声道：“我想她了，你让她过来。”

关氏目光有些躲闪，干笑道：“你姥姥病了，我得回去侍候她了。”她想走，被月兰心唤住了。

月兰心的声音平静像是直线：“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把丫丫卖给人做童养媳了？”

“谁说的！”关氏几乎是暴跳道，半晌才赔着笑道，“我真得回去了，不然，你知道你姥姥的脾气……”

“关春梅，你是不是把丫丫卖了？”陡地，月兰心的声音拨高了几分，阴嗖嗖的。

关氏仰起头，看到灰白的月光下，窗户上那半人半鬼似的脸容，她后背一紧，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氏凑上来，哭丧着脸道：“关氏，你们好狠心啊，那是你的亲外甥孙女，你的心怎么那么黑啊！”

第4章 童养媳

柳氏长相柔美，平时又惯好说话的，关氏倒不怕她，振振有词道：“大姐，明人不说暗话，我跟娘是把丫丫送去县城享福去了，那户人家是做成衣铺子生意的，小少爷才五岁，跟丫丫很般配。你们生活也艰难，何必委屈孩子一起受罪。”

“人家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把柳美娟送去享福？”月兰心问道，整齐的小白牙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我家美娟才不会跟那病秧子—”关氏脱口而出，陡地刹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月兰心。

月兰心目光冷漠，平静道：“连美娟都看不上，凭什么要祸害我们丫丫？”

关氏被月兰心算计了，索性心一横，破罐破摔道：“这几年我们待丫丫如何，你们是心知肚明的，好吃好喝地供着。本来嘛，看在你死鬼相公婆家有钱的份上，我们也盼着有一天你们能出人头地跟着沾沾光，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连屁也不放一下，谁还顾得上你？眼下你们都自身难保了，我们给丫丫找个傍身之处有错吗？”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月兰心冷冷一笑。

关氏大概知道点什么，有持无恐道：“总之，你们说什么都没用，丫丫早就被送走了。等明日方婆子来了，你娘就会被沉河，至于你嘛，柳关山容不下你，肯定会把你赶出柳家村。”

“三妞，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回头我让你好看！”

关氏搁下一句话，扯着三妞的耳朵走了。

柳氏祠堂又恢复一贯的安静。

柳氏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的月光，叫了声丫丫，晕了过去。

灰白的月光，冷漠的人心，柳姓的祠堂两边还张贴着一幅对联：元吉光耀在上，福禄繁荣来成。何此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