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40)
言行举止平和疏阔,进退有度,不端着虚架,亦不刻意交好,一副光明磊落的君子做派,倒真叫他意外了。念起记忆中那个神色仓皇、举止畏缩的孩童,他不由多看了两眼眼前之人。
纵然自己并非那等酒色之辈,也见过不少美人,却也承认,他从未见过如此绝色。
不过这也倒不奇怪,这厮生母乃镇北候敬献的西域贱姬,听说生得美极艳极,后宫多有天姿国色,竟无一人与之争锋,更听说床笫之间身有异香,深得明德帝宠爱,若非生下这个不男不女的不详皇子,恐怕凭着卑贱姬女之身进嫔封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啊,命数天定。
他自是知道对方登门作甚么。广安王盘踞此境七年,他方转任此地,自要先行立下马威,敲打一番——一个受皇帝厌恶的不详皇子,他还没放在眼里,对于对方所求,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然而今夜酒宴,对方却决口不提一字,只聊风土,好似官监风波全无一般。
眼睛微眯,心下无端生了警惕,却是不敢如之前那般轻视了。
再敬过一轮酒,便是袁崇生也开始有些飘忽了,正待遣侍女给对方斟满酒液,却听得对面之人迟疑道:
“本王此次前来……并非只是找巡台大人吃酒的,却有一事相求。”
袁崇生心下一松,嘴角浮起笑容,该来的总算来了。
“殿下说的是什么话,但凡下官办得到的,只要不枉顾法纪,自当尽力。”
李元悯宽慰一笑,随手从袖里摸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丢给他。
袁崇生醉意微醺,打开稍稍看了几眼,脸色一下子变了,蓦地坐正了来,一旁的何翦不知何故,摇摇晃晃伸头过来,他的上峰大人啪的一下阖上了,何翦面色一紧,讪讪退了去。
袁崇生面上诸般神色寰转,最终不动声色笑了笑:“广安王这是何意啊?”
这是一本庄田账册,记载详实,岭南封地所有账目收入一览无余,甚至比自己府上的那本,更详尽了三分。
李元悯似是看不到他脸上的不虞,面上一片至诚:
“这便是本王所求之事。”
袁崇生面上的笑意已全然收起,审视他半晌,终于开口道:“下官洗耳恭听。”
***
从栈台下来的时候,李元悯仍无多少醉态,尚还能持礼与二人道别。袁崇生面上早无之前的肃严警惕,面带和悦笑意,客客气气送别,一派祥和的席后气氛。
猊烈很快迎了上来,接过了李元悯,二人一高一低步出巡台府。
待下踏跺,李元悯一下子放松了来,整个人靠在了他身上。
“没事了,”他喘着气:“明日阿英便会回来了。”
猊烈看着那陀红的脸,目色幽深,侧眸冷看了眼那巡台府的匾额。
一旦放松了警惕,压制的醉意更显了几分,李元悯额间抵着猊烈的胸膛,蹙眉蹭了蹭:“阿烈,我走不动了……抱我。”
这幅全然信赖的模样抚平不少猊烈内心的肆虐,他俯下身,打横将之抱了起来,越身上了马车。
第20章
夜已深黑,清风一起,便少了白日的闷热,倒生出了几许凉意。
巡台府内,袁崇生大步流星踏入议事前厅,那儿已有人就地等候着了。
“大人,何故匆匆遣下官来此?”
说话的是巡台府的曹师爷,袁崇生自京城带来的心腹膀臂。
虽是夜间,气温已降了不少,但一路匆匆赶过来,依旧让他出了一身的臭汗,他扯袖擦了擦,见着袁崇生脸色不好,心内自是起了几分小心翼翼。
袁崇生面色铁青,往桌案上丢下一物,正是那本账册。
曹师爷忙上前拿起,翻阅几页,眉头一皱,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袁崇生,
“大人,这……”
袁崇生伸出一指重重点了下桌案:“此乃广安王送给你上峰大人我的账册。”
“这……这不是岭南庄田之账么?”曹师爷大惊,不免又仔细翻了几页,上面详实之至,令他面上愈发惊异,“这广安王哪里来的账簿……还如此详实?”
袁崇生冷笑一声,眼睛微微眯起:“到底是我低估他了,原以为一个冷宫贱姬之子,能有多大本事,如今看来,他在这岭南的七年,倒也不是白待的。”
官场沉浮十余载,袁崇生最是明白一个道理——自古官账愈糊涂越好,若是谁也瞧不明白,更是好上加好了。可如今那广安王掌握岭南全境庄田之账,那便说明,巡台府行事便不那么利索了。
曹师爷自也机敏,吊梢眉一抖,道:“莫不是那广安王拿这本账册来敲打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