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66)
怎么算是骗?
是根本没有两个人格吗?
还是暴戾嗜杀的人格会伪装成天真的人格欺骗她呢?
到现在,她依然还是分不清,因为阿珩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像是伪装。
此前她因着怜惜,根本没有认真观察过阿珩的一举一动,所以不清楚阿珩是不是在骗她,但今日,阿珩若非真的茫然,若非真的怕黑,不可能会有这样真的情绪。
她自问自己没有傻到那样的程度,连他是不是真的茫然、真的怕黑都看不出来。
所以她才会倾向于相信他。
只是可惜方才醒来的也许并非是暴戾人格,她感觉到了他是在为她盖被子,也感觉到了他不小心碰到她脸侧便慌乱收回的手。
那样的慌乱,不像是作假。
但无论是不是,来日方长,她总能看出来的。
凤鸢揽了揽怀里的小白团子才又放任自己睡去。
因着凤鸢这样的揽抱,凤珩便越发感受到凤鸢身体的温度,那种炙热的暖穿过对方的衣衫,丝丝缕缕地蔓延至他的身体里,他本是攥着她衣衫的手慢慢地改为抱住了她。
暖色的光里,凤鸢唇角轻轻扬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她的怀里,凤珩也极缓极慢地笑了,只是脸上是天真的笑,眼里却是无边无际的冰寒诡谲。
茫然是真的。
害怕黑暗也是真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突然地就杀了獓方,如何能不茫然?
纵然不知晓她养他的目的是为何,但他也是真的害怕她丢弃他,害怕他会又过回以往那样的日子,如何能不畏惧绝望?
他曾在沧山魔窟不见天日的暗牢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那样无尽的黑暗里,是永远都撕心裂肺的痛,却也永远都是根本死不了又昏睡不过去的清醒,所以他甚至能在那样极度的剧痛与清醒之下,一日日地数清暗牢里水滴落地面的数目。
这样无穷无尽的黑暗,他哪怕只是想想,都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所有的话里,唯有关于不记得的一切是假的。
他很清楚地记得,他掐死了那只獓方,当时他有机会选择不杀獓方,可若是不杀,便也表示着她会知晓他对獓方动了杀意。
只有杀死獓方,再把自己摘得干净,她才有可能会相信他没有对獓方动过杀意。
这么些时日下来,他很清楚她喜欢他天真善良的模样,她不会想看见他对一只獓方下杀手的。
即便不知道她为何在意那些碍眼的玩意,但既然她不喜欢,那他便不能让她发现他的心思。
在沧山魔窟那些时日里,他学会了骗人先骗己,更学会了唯有九分真一分假,才能混假为真。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猜对了,无论她养着他的目的是什么,她暂时都会对他好,而且还对他心生了怜悯。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她的修为极高,洞察人性的本事又如此厉害,若非都是真的,若非她对他心存怜惜,他又如何能骗过她?
凤珩眼里冰寒的笑更深,为达目的,纵然是自己害怕畏惧的又如何?又为何不能利用?
唯有学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也许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他任由那温暖困顿蔓延全身,思绪沉入无意识间,脑海里却又似乎想起她温柔的话。
她说,都过去了,不要再害怕,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他了。
她说,她会一直保护他,只要他高兴就好。
她说,她会一直守着他。
会保护他、守着他吗?
他没办法相信,无穷无尽的黑暗里,曾有人也这样告诉过他。
可后来才明白,那人不过是为了愚弄他,为了看他信任之后的绝望。
所以他不能信她。
自己尚且会欺骗自己。
他连自己都不信,又如何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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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鸢醒来时天光已是大亮,身边的小白团子还睡着。
她轻轻为他捏好了被角,便下床去准备早膳了,昨日里小白团子睡得晚,再让他多睡些时间。
也就是在凤鸢转身后,本还是睡着的小白团子便睁开了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渐渐融入天光里的背影,直至她彻底消失不见,他才重新阖了眼。
整个早上,凤鸢都没再在凤珩面前提及任何关于獓方的事,只是想着法子逗他开心。
好在是养了这般久了,虽是因着昨日之事,他不再那么亲近她,却也乖乖巧巧的,不会排斥她。
只是小白团子与她到底是有些生疏了。
凤鸢不无失望的,但也知道这都是她自己处理不得当的问题,也只能慢慢修复。
等用完了早膳,她又陪了小白团子一会儿,然后本是想先去找洛迦问问凤珩的事,但正想去问心殿之前从封灵袋里找些玩意给小白团子玩,没想到就从封灵袋里扒拉了出来她这次出去历练时买的好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