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见他没有话说了,抬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袍,说:“黎国公子,暂时先这般叫你罢,毕竟律虽知道你是潞氏人,却不知你的名讳是甚么。”
祁律这么说,黎子仪竟然没有再次反驳,似乎知道自己的借口拙劣,已经被祁律当场抓住,再反驳也没有用了。
相对比黎子仪的阴沉与压抑,祁律的表情倒是明快的很,笑着说:“黎公子,有一件事情,律要向你坦白,其实……黎国并没有使者要来洛师,祝聃将军的确去支援黎国,只不过还没有完全告捷,自然,黎国也没有使者要来洛师。”
“你……”黎子仪的嗓音低沉,说:“原来你骗我。”
祁律点点头,很诚恳的说:“你说对了,就是骗你的。”
祁律如此坦诚,黎子仪非但没有半点子欢心,眼神反而更加阴沉了,似乎染上了一层杀意,阴测测的盯着祁律。
祁律笑着说:“律只是放了一根直钩,没想到便有一条如此肥美的大鱼自己上钩,也真是应了那句话了——愿者上钩。”
黎子仪的脸色更加阴沉,祁律偏偏突然变成了一个不会看脸色之人,继续说:“其实说起律为何认定黎公子你为潞国细作,还要从周公说起了。”
那日周公黑肩和虢公忌父忽然来到路寝宫,打断了天子的好事儿,两个人说有紧要的事情禀报,便是潞国细作的事情。
因为那些潞国死士招供有些太轻松了,所以黑肩觉得其中有猫腻,便亲自去审问了一番,果不其然,审问的结果让黑肩暗吃一惊。
原来这洛师之中,竟然还有潞国细作,这些死士混入洛师,一来是为了给天子下马威,二来也是为了这个潞国细作而来。
潞国死士是来捉拿这个潞国细作的。
祁律笑着说:“黎公子,您是不是也听晕了?是了,律刚开始也很晕乎,不知道这到底如何一回事儿,不过后来便明白了。”
如果黎子仪是潞国细作,那么最讲不通的一点是,那为何要出卖潞国死士?利用结亲引出潞国死士的法子,还是黎子仪想出来的,他们身为一个国家的人,为何要互相厮杀?难道有甚么好处么?
祁律想不通这一点,直到那些潞国死士招供,缘故很简单,因为潞国死士和那个细作不是一个派系的人。
就像王室大夫有尹氏有武氏,郑国有公族有卿族,宋国有公子党有与夷党一样,这潞国虽然地处北国,乃是赤狄之人,但他们同样有自己的党派之争。
祁律笑眯眯的说:“律打听了一下,听说这潞氏之中分为两个党派,其中一个是以太子为首的党派,而另外一个则是以公子为首的党派。”
潞国之内的内讧也不小,太子本是国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国君逝世,不需要多说,肯定是太子继位最为名正言顺。但偏偏潞国发生了一些“事故”。
潞国是北方的赤狄人,也是赤狄之中最强大的一个国家,他们扎根在晋国境内,别看这些赤狄、长狄、白狄等等都不服周天子的管教,但是很多外族人也以周人的文化作为时尚,他们想要发展,便习学周人的文化,也学会了一套像模像样的礼仪,但是潞氏人的骨子里还是讲究弱肉强食的。
因此潞国国君去世之后,公子造反,抢夺了太子的国君之位,如今在位的潞国国君,便是当年的潞国公子。但不要误会,这潞国公子并非是太子的兄弟,而是太子的叔叔,因为也是国君之子,所以叔叔辈儿也可以称之为公子。
太子的叔叔造反作乱,抢夺了潞国太子的国君之位,潞国太子连夜逃难,离开了潞国,不知去向。这个叔叔即位之后,十分好战,打破了这些年来潞国与大周的和平关系,开始对最近的黎国下手,还不断的骚扰晋国。
晋国怕事,便和潞国达成了协议,一起侵略黎国,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祁律幽幽一笑,目光注视着黎子仪,说:“我说的对么,潞国太子。”
黎子仪眯着眼睛,还是没有说话,祁律也不嫌弃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又说:“这潞国的太子虽然错失国君之位,但十足不甘心,打算逃离潞国之后,搬救兵卷土重来,而如今的潞国国君也害怕太子杀回来和自己抢夺国君之位,因此便派出了很多死士,追杀太子。”
祁律像是在讲故事一样,像模像样,绘声绘色的说:“啊呀,这个潞国太子太聪明了,而且自小习学了一些我们周人的文化,讲着一口利索的周人语言。他从潞国逃出来之后,便伪装成了周人,竟然没人发现,你说他厉害不厉害?正巧这个时候,黎国被潞国侵犯,冰雪聪明的潞国太子便想出了一个鱼目混珠的好法子,把自己伪装成了楚楚可怜的黎国公子,一路混入洛师,竟然投奔了和黎国有姻亲渊源的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