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寤生这个东道主将姬林请到上手坐下来,众人山呼拜见之后,纷纷入席。
各国使臣们入了席位,定眼一看,被俘虏的宋国国君和大司马也在宴席上,大司马孔父嘉坐在上手的席位上,他的案几上牛、羊、豚、鱼样样俱全,而宋国的国君与夷却被安排在了很下手的位置。
倒不是一眼看不见,相反的,一眼便能看见宋公与夷,因为堂堂一个国君,坐的这么偏僻,当真是相当扎眼了,而宋公与夷的席位上,要甚么没有甚么。
别说是“尊贵”的牛肉了,压根儿没有肉,摆着几个黍米饼子,还有一豆的汤,汤水飘着几颗油星,里面还冒着一根鱼刺,两片菜叶子,仿佛是甚么刷锅水一般。
众人一看这场面,险些以为给宋公与夷上错了膳食。
宋公与夷黑着脸,这场宴席如此宏大,自己好歹也是个公爵,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而且还和孔父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被一群使臣指指点点,仿佛是看猴子一般看着他。
孔父嘉的脸色便好看么?他自然知道祁律的计谋是甚么,养了自己这么多天,如今终于到最后的节骨眼儿上了。
孔父嘉对着这一案几的膳食,根本吃不下,然而祁律从孔父嘉的宴席前面经过的时候,已经笑眯眯的对孔父嘉说:“这菜色都是大司马喜爱的,大司马可要多吃点,倘或大司马吃的不多,一会子天子一个不欢心,直接阉掉了宋公可就坏事儿了!”
赤裸裸的威胁,孔父嘉如何能听不出来,偏生其他人距离他们都远,只能看到祁律与孔父嘉谈笑风生。
宋公与夷坐在偏僻的角落,这羞辱的可不只是宋公与夷一个人,还有其他三个国家的使臣,使臣们全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了宋国第二,连忙开始议和献礼。
陈国最是摇摆不定,陈国使者站出来,十分殷勤的赔笑,说:“天子明鉴,我陈国忠心耿耿于大周,于天子,怎么会有反叛之心呢?当日……当日真的不知天子便在城中,若是知道,便是给我们陈国一百个胆子,不不,一百二十个胆子,那也是万万不敢对天子用兵的。”
使臣说着,立刻又进献礼物,财币和美玉是不用说的了,还有好些的美女,陈国听说天子不近女色,进献美人的时候,还送了好些的男子,高大健壮的、纤细妖娆的,什么模样儿的都有,竟还有几个长得漂亮,又会做饭的。
祁律坐在席上,便有些纳闷儿了,这陈国的人是不是有甚么癖好,为何进献给天子美人儿的时候,还要强调这个美人儿会做饭?难不成这年头会唱歌跳舞都不行了,还要有甚么一技之长不成?
祁律可不知道,因着他出身亨人小吏,却被天子宠信,而天子是这年头的“时尚风向标”,达官贵人,诸侯显贵全都喜欢效仿天子的喜好,所以如今会做饭的人特别吃香,也越发的流行起来。
其他几个国家真是不约而同,进献的美人里面,全都有精于理膳之人,祁律眼看着那些美人儿围在姬林身边献媚,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但如今自己只是臣子,天子乃是周王,也没甚么吃醋的资本,再者说了,野史中也没有八卦周桓王姬林喜爱南风的。
祁律啧啧舌,兀自端起羽觞耳杯来,喝了一口酒水,平息一下自己肚子里的酸气。
祁律因着吃味儿,多饮了一盏酒水,只觉得这酒水比平日都烈,而且有些上头,便将羽觞耳杯放下来,实在是不敢再喝了,恐怕自己醉了又要撒酒疯,倘或醉酒之下,众目睽睽的冲上去非礼天子,自己这个宠臣的生涯便要走到尽头……
祁律放下羽觞耳杯,天子身边还围着许多的美人儿,祁律便准备出门散散身上的热气。
武姜身为郑国的国母,在宴席上却十分低调,她的眼眸似睁非睁的,一个宫女很快走过来,小声的说:“夫人,成了。”
武姜立刻把眼眸睁开,低声说:“没有差池罢?”
宫女笑着说:“夫人请放心,婢子让寺人将太傅的酒水换了,换成了‘大补’的酒水。”
正说话,便见到祁律起身离开了燕饮殿,走了出去。
武姜赶紧起身,说:“快去,还不快将祁太傅带到我宫里去。”
“是,夫人。”宫女立刻笑盈盈的答应,尾随着祁律走了出去。
却说那日,郑伯寤生亲自去说亲,但是没有成功,不只是没有成功,还把武姜的心头宝公孙滑给坑到了洛师去,成为了祁律的麾下,如此一来武姜自然是不干的。
郑伯寤生也想让祁律留在郑国,但总不好对祁律用强,他是个有分寸之人,因此这件事情回绝了武姜,便没有再提起过。哪知道武姜并不善罢甘休,想要借着今日的酒宴,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