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出人意料的,将兵权交给了公孙子都,他们郑国自己的人。
其实这一点,姬林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可以将兵权夺过来,他也可以把兵权交给虢公忌父,甚至交给骑奴石厚,但是无论是忌父还是石厚,他们都不是郑国人,全都第一次来到梅山,完全不熟悉地形,让他们手持兵符去调兵遣将,并非明智之选。
公孙子都眯了眯眼睛,似乎也很震惊姬林的坦荡荡,要知道作为一个国君,郑伯寤生并不算坏,反而足以被后人称颂,但郑伯寤生完全是一个阴险、狠毒、心狠手辣之人。而姬林呢,作为一朝天子,反而能活的如此坦荡荡,在政客们眼中,姬林就是一个疯子,狂徒……
公孙子都拱手说:“是,子都敬诺,定不辱命!”
姬林抬起手来,轻轻拍了一下公孙子都的肩膀,说:“速去速回,寡人等你一起,为祭牙……血仇。”
公孙子都轻笑一声,说:“天子放心。”
说罢,再不停留,大步离开营帐,腰间佩带着那把残剑,翻身上马,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军营大门。
姬林部署了山下和山上的情况,与郑伯寤生研究了地图,这才离开了营帐,走之前停顿了一下,说:“郑公是聪明人,好自为之罢。”
姬林很快离开,营帐中只剩下郑伯寤生与祭仲两个人,一时竟陷入了沉默,整个营帐安静的能听到吐息之声,营帐外面反而变得嘈杂起来,士兵们的脚步声,寺人们的跫音,还有宫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祁太傅是鄋瞒细作的声音,声声入耳。
“咕咚!”就在此时,祭仲突然膝盖一曲,跪倒在了地上。
郑伯寤生吃了一惊,说:“祭卿这是何故?”
祭仲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声音很平静,说:“国君在上,倘或这次仲能侥幸活着下山,恳请君上答允祭仲……辞官。”
郑伯寤生猛的皱了一下眉,祭仲比郑伯寤生还要小几岁,郑伯寤生尚且年轻,更别说是祭仲了,在政客里面,祭仲可谓是平步青云,年轻得志的类型,而如今,生在云端的祭仲,身为郑国扛鼎之臣的祭仲,竟然要辞官。
一旦祭仲辞官,郑国的卿族将会迎来一场巨大的动荡,别说是卿族,就连公族也会引起巨大的动荡,可以说一句,如今的郑国,并不是一只三足的鼎,仅有一足,这一足便是祭仲。
郑伯寤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过了良久,才沙哑的说:“不能不走么?”
祭仲轻笑一声,说:“仲效忠君上,本以为无所畏惧,但如今……仲突然怕了。”
郑伯寤生沉声说:“你怕甚么?是怕孤给你的权利不够多,还是怕孤给你的财币不够多,亦或是,孤给你的信任不够多!?”
祭仲抬起头来,他第一次这般凝望自己的国君,以往的日子里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根本不敢与国君对视,此乃大不敬之举。然而如今,他抬起头来,嗓音带着一丝丝哂笑,似乎在嘲笑自己,也似乎在嘲笑郑伯寤生。
祭仲沙哑的笑起来,说:“仲从不惧怕驾驭权利的野心,亦不怕珠光宝气的贪婪,是了,仲怕的便是君上的宠信,您的宠信……仲受之不起。”
姬林从郑伯寤生的营帐中出来,心中有些不安,便找了个借口,准备去圄犴之中审问鄋瞒人罪犯。
他匆匆进入圄犴,挥退了牢卒,等待牢卒离开之后,确保无人,便再也维持不住甚么老成持重,也没了方才在郑伯寤生面前的镇定自若,连忙大步跑进圄犴之中,恨不能展开轻身功夫。
祁律坐在圄犴里实在无聊,便在数稻草,哪知道听到“哗啦!”一声,黑影一闪,还以为是什么刺客,定眼一看,吓了一跳,说:“天子?”
姬林走过来,连忙检查祁律,说:“那些牢卒,可有为难于太傅?”
祁律一笑,满不在乎的说:“天子请放心,律并未受什么委屈,那些牢卒都当律是鄋瞒人的细作,那可是防风氏的巨人,只怕律一个发作,把他们食了呢。”
姬林实在笑不出来,说:“当真是委屈了太傅。”
祁律说:“律又非第一次入狱了,一回生二回熟,轻车熟路。”
祁律觉得,自己入狱的次数,都快赶上进膳房的次数了,明明祁律是个极其怕麻烦的人,结果现在当官当的是轰轰烈烈!
姬林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十足严肃,板着一张俊脸,唇角压着,似乎要提起什么严肃正经的问题,祁律也肃然起来,恐怕是要说关于鄋瞒和共叔段的事情。
哪知道姬林突然开口说:“太傅,寡人要与你说道说道,这当众退衣一事。”
“当……当……?”祁律一时间都迷糊了,当众退衣?自个儿没有听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