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赶紧从浴桶中起身,哗啦一声,伸手将旁边的布巾抽下来,胡乱的擦了擦水迹,也顾不得那般多,赶紧把衣裳披在身上,头发披肩而下,还湿漉漉的,将衣裳都给浸湿了。
鲁公息走到案几边上,他笑眯眯的说话,哪知道公子翚却“哆!”一声,将羽觞耳杯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冷声说:“我为何而来,难道君上不清楚么?”
鲁公息脸色一僵,似乎明白了公子翚在说甚么,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已经心知肚明,公子翚摆明了是因着今日膳房之事来的。
鲁公息的好脾性已经沉到了谷底,面容青筋乱跳,强行忍耐着,耐着性子说:“小叔,今日之事……”
其实鲁公息本不想来这次会盟,毕竟天子的势力日益膨胀,而鲁公息这个人小心谨慎,素来是“怕事儿”的,所以才不想来会盟,不想得罪天子。
但是公子翚不这么想,这次会盟,公子翚乃是“主战派”,主张帮助齐国,一定要鲁公息参加,鲁公息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前来会盟。
而今日与齐太子诸儿私会,也是公子翚的意思,鲁公息本不想参加这次私会,先不说膳房不膳房,膳房那个地方本就不该是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去的,就说天子还在营地,齐太子偷偷组织私会,这要是被抓住,面子往哪里放?
公子翚却执意要求鲁公息前去私会,公子翚掌握着鲁国最大的兵权,鲁公息没有法子,只好再一次硬着头皮被公子翚摆布。
今日受此大辱,鲁公息觉得都是公子翚害的,奈何他没有任何法子抱怨,还要扬起一张笑脸,从头到尾赔笑。
鲁公息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今日之事……孤早就说过了,这祁太傅不是能得罪之人……”
他的话说到这里,公子翚已经冷冷一笑,阴沉的说:“君上,我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天子的目的难道只是一个齐国么?天子野心勃勃,他真正的目的是整个东方!难道这你也看不透么?如果我们不和齐国合作,一旦天子将祁律打入齐国,扶持祁律成为齐国的国君,那么我们东方三国也将很快沦陷,到那时候……哼!”
公子翚说到这里,又是冷冷一笑,讥讽的说:“国君如此妇人之仁,难怪你那色鬼君父,宁肯爱见小崽子,也不想把国君之位传给你呢!”
色鬼君父,说的自然是鲁公息的老爹。鲁公息的老爹娶了本该是鲁公息的夫人,也就是儿媳妇,还给鲁公息添了一个弟弟,鲁公息的老爹偏爱小儿子,对鲁公息不闻不问,无论是“小妈”,还是弟弟,都是鲁公息的耻辱,如今公子翚如此坦然的提起这个事儿,鲁公息的心口一紧,脸色瞬间惨白,只觉得被人吊起来鞭笞一般难堪。
鲁公息没有说话,他的牙关发出“得得得”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着沐浴没有擦干,急匆匆披了衣裳有些冷,还是因着被公子翚的言辞刺激到了,鲁公息的情绪激动起来,克制着自己的颤抖。
公子翚说完,他虽仗着自己的身份,还有功绩日益猖狂起来,但好歹也是有些心机城府之人,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虽鲁公息不敢和自己叫板,但脸色相当难堪。
公子翚眯了眯眼睛,阴沉而俊美的面容突然变了,收敛了身上的不屑和怒气,像是变脸一般,瞬间温柔起来,站起身来,来到鲁公息身边。
鲁公息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公子翚保持距离,看得出来,他怕惨了这个鲁国的“摄政王”。
公子翚笑了笑,露出一个温和又关切的笑容,抽下旁边的布巾,蒙在鲁公息的湿发上,轻轻的给他擦着头发,说:“息儿,叔父也是一时情急,方才说了气话,你原谅叔父一回,可好?”
鲁公息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但他的面容很快沉静下来,干笑一声,说:“小叔哪里的话,孤怎么会气小叔呢。”
公子翚说:“叔父也是为了你好,来,息儿,坐下来。”
公子翚拉着鲁公息坐下来,让他坐着,自己单膝跪在鲁公息身后,给他轻柔的擦着湿发,声音还是那般温柔,甚至带着一丝丝低沉的蛊惑,说:“君上也知的,我也是为了咱们鲁国,我鲁国乃是泱泱大国,岂容那天子小儿窥伺?鲁国不能毁在咱们这些人手上,不是么?”
公子翚又说:“翚身为鲁国的臣子,对君上是不敢有二心的,这一点子君上心中最是清楚,只是有些时候心直口快,容易说错话,息儿万不可放在心上……”
公子翚一面给他擦头发,一面继续说:“你看看人家郑国,郑国为何如此强盛?还不是因着郑国君臣和睦?郑伯信任卿士祭仲,因此才成就了郑国的强大,君上,叔父也是您的忠臣,您一定要信任叔父才是。这天底下,谁都可能谋害君上,但是唯独叔叔,是真心为了君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