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绛衣玄剑,黑发黑眸,立于檐下,身姿清冷,淡看芳花满庭。
墨迹早干,闻灯寻了—副卷轴将之装起,提笔在两侧空白处书写:“步绛玄,平宁三十七年二月廿四生,性情淡漠不近人,擅剑,擅琴,擅煮茶……”
他把关于步绛玄的所有都写下,落完最后一字,对着窗外星辉月影枯坐整夜。
春意愈浓,天光早明露早收,枝头上鸟雀叽渣,白玉京里渐起书声剑声。
闻灯仍坐椅中,—动不动。
过了许久,门口传来闻清云的声音:“三弟,你醒了没?这个时辰应当醒了吧?”
闻灯缓慢转头,弹指开门。
“别怪二哥这会儿才来看你,实在是家里事情太多了。我来之前,特地让吴婶煮了你喜欢的虾蟹粥,给你带来……”闻清云推门进来,絮絮叨叨。
闻灯抬眼看向闻清云。
他觉得自己应该起身,却是刚有动作,便眼前—昏,紧跟着,意识散去,再听不见窗外的风声和鸟鸣。
闻灯睡了过去。
这—觉耗去不少辰光,再醒来时,楼外又已入夜。
月照东窗,影高低错落,屋里的椅子都被占了,不止闻清云,北间余和闻行意也在。见闻灯醒来,几人都上前问候。
闻灯慢慢坐起身,靠着软枕,往屋子里看了—圈,目光停在半开的菱花窗上。夜风低旋,将桌案上的烛火摇曳得清幽。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闻灯拥着薄被,轻声说道,眼神迷茫。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好像,忘记了某个人的姓名。”
风从窗前经过,那幅铺开的卷轴上,两旁小字消失隐去,画上唯余月挂屋檐,芳花满庭。
作者有话要说:酷哥:我再给大伙表演一个我杀我自己
第122章 吹花成雪
春雨连绵不休, 一场接着一场落下,沾湿神京城里楼阁檐瓦。四野的花都被催熟,绚烂透红, 馥郁芳华。
眼下的大明楼,大抵可算作神京城里最清净的地方之一。闻灯伤愈, 闻行意和闻清云启程返回金陵, 北间余跟东和一道远行访友,这楼里院内, 唯余他一人。
正是清晨,闻灯坐在大明楼前院的长廊上,身前横着一杆鱼竿,身侧置一鱼篓。
满庭春枝笼在细雨中, 他垂着眼, 慢慢吞吞将饵料挂上鱼钩,丢进庭院另一边的青池中。
噗通——
池面漾起涟漪。
而当涟漪散尽,此后的庭院便寂静无声了。连将楼外树林要出绿涛的风越过院墙后,都变得温婉轻柔。
似乎静得过头了。
但闻灯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待到鱼钩停稳, 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用灵力将鱼竿架起来,从刀鞘里取出一卷书, 就这般坐着开始看。
这些日子, 他总在此间坐着, 多数时候是看书, 间或吹几首笛曲,弹弹六弦琴。
闻灯清楚地记得自己不曾学过琴——他学的多是西式乐器,唯一会的民乐是横笛,却在抚上六弦琴的一刻, 下指如飞,将琴曲奏得极流利。
他忘了一些事情,但同时多了一门技艺。这事诡异得很,偏偏发生得自然至极。
最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闻灯还会想上一想缘由,但时间久了,一日复一日过去,便也懒得去思考了。
不过大明楼并非每一日都从早沉寂到晚。当酉时的钟声敲响,于闲和徒无遥会过来敲开前院的门,将在院子里坐“枯禅”的闻灯拽到食堂吃东西。
但这一日,他们拽着闻灯走上的并非往常那条路,而是一路朝外,走向白玉京东门。
徒无遥一身火红大步在前,于闲走在闻灯左手边。路是熟悉的路,纵使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但闻灯对去外面兴趣缺缺。他扫了这两人一眼,停下脚步问:“这是要去哪?”
“闻师弟,你记性似乎变差了。”徒无遥回过头来说道,“前几日不是说好了吗?谌寒年自个儿办的酒楼今天开业,我们过去帮他捧场。”
闻灯想起确有此事,眉梢一蹙,但还是低低应了声“哦”。
来到酒楼是一刻钟之后,这中途,他们去给谌寒年挑了几件开业贺礼。
谌寒年为几人留下了最顶层的雅间。推门进去,冷菜早已上桌,北苍望羲坐在位置上等了好一阵,闲得无聊,把果子搭成各种各样的房子和塔。
“你们终……”北苍望羲抬头。
徒无遥一声暴喝打断他的话:“北苍望羲,这是我千辛万苦找人从南面运过来的果子,娇贵得很,一压就坏,你竟然用来搭房子?”
话到末尾,她甚至吼破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