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步绛玄说得肯定。
闻灯低下脑袋,稍加思索,坐回了先前的位置、炭盆的另一侧,拿了条毛毯出来,将自己裹住,对步绛玄道:“我在这里睡,就当我也守了。”
话毕将腿盘起,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去。
噼啪——
过了许久,炭盆里炸起一点火星,埋在里面的红薯似乎要被烤焦了,冒出一阵过于甜腻的味道。
步绛玄把这些红薯从炭盆中捡出来,又将炭盆从两人中间移走,移到闻灯旁侧,抬手拨了下他的脑袋。
闻灯睡得很熟,上半身一歪,靠在了步绛玄肩上。他手从被子里滑出来,细白如玉的指上,佩着一枚深红的玉戒。步绛玄凝视着,伸手过去,手指贴上这手的手指,将之扣住。
子时是最热闹的时候,整个神京城如同沸腾,步绛玄指尖上飘出一点灵力光华,于刹那之间,布下结界,将那嘈杂的炮竹声隔绝。
小院安静,到了后半夜,果真下起雪,并非前段日子的鹅毛大雪,这雪一片一片,好似飞花,着不知何处散发出的幽香,在宵风里轻旋。
步绛玄没有叫醒闻灯,他轻轻抓着这人的手,由这人倚着肩,抬起了头,凝望着院中的雪。
翌日辰时,闻灯准时醒来,睁眼一瞧,发现自己在房间中,东窗开了半扇,恰恰能看见窗外枝上积的雪。
那是一棵灵植,前段时日,枯叶萧萧落下,但未过多久,又见它生出新芽,在一个晴日里变回了一片郁绿。绿叶上堆了白雪,同檀黑的花窗相映,颇有几分趣味。
闻灯拥被坐起,看了窗外好半晌,才跂鞋出门。
“看见步绛玄了吗?”他问在走廊下扫雪的侍女。
“未曾见得步公子。”侍女摇头答道。
闻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步绛玄已经走掉,回到花厅。他见闻清云正喝茶吃早餐,招呼道:“二哥。”
“难为了,你还认得我。”闻清云慢条斯理搅拌碗中的羹汤,慢条斯理说道。
“……”闻灯没琢磨出他为何会流露出如此复杂的情绪,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将手一抬,手背贴上这人额头。
温度相当正常。
闻灯又后退,不解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闻清云冷哼说道,摆了两下手,示意闻灯坐下,“吃饭,然后随我到西街那栋宅子去,给爹娘上香。”
“好。”闻灯应下。
这一日无需到白玉京报道,闻灯一早就决定要好好玩一天。祭拜完闻父闻母、回到自己的小院中,他便拉着闻清云,叫来管家赵叔、厨娘吴婶,一起坐在花厅里打麻将,却是不曾料到,打了几圈,竟觉得无甚乐趣,不如练刀吹笛。
完了,我被步绛玄同化了。闻灯在心中吐槽自己,解散了无甚乐趣的牌局,坐到走廊上,取出乐谱,掏出玉笛。
“不错,比起在金陵时,你自觉了不少。”闻清云坐在庭院树下,听闻灯奏完一曲,欣慰说道。
闻灯盯着曲谱,幽幽说道:“人不努力,咸鱼有什么区别?”
“咸鱼?”闻清云目光一转,“是指吴婶挂在厨房外的那条鱼干?”
“没错。”闻灯说着,将谱架一转,让曲谱对着闻清云,再用玉笛指上其中一行,问:“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一段没处理好?”
修行者目力极好,即使坐在庭院另一侧,闻清云亦能看清书册上的字,但他看了又看,最后只道出两个字:“……有吗?”
闻灯:“……”
闻灯默默把谱架转回来:“当我没说。”
他又将此曲奏了一遍,仍然觉得那个乐段不对劲,但想来想去,想不出处理办法,便起身,打算去大明楼问北间余。
这时,一只大鸟匆匆飞入院内,停在闻清云的桌上。此鸟通体雪白,脚后绑着信筒,乃是闻家的信使雪鸦。闻灯以为是从金陵传来了什么消息,慢吞吞踱步过去,打算问一问,却见闻清云看完信后,表情变得格外凝重。
“怎么了?”闻灯紧张起来。
闻清云从石凳上起身,语气沉沉:“邙山发来急报,妖兽倾巢而出,渡过墨川了。”
闻灯一愣。他清楚北地的灵气较之往年有所减少的事情,心思一转,猜出闻清云变脸色原因:“这是不是意味着要开战了?”
“是。”闻清云回答道。
这世间战事,十有八九是因资源矛盾而起。妖兽人族不同,人没有了灵气,依旧能好好活着,无非是不能修行,寿命短暂而已,但妖兽没了灵气,会直接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