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灯怒目而视:“我没有胡闹。”
他对上步绛玄那双漆黑的眼睛,而这人瞬也不瞬看着他,目光不曾挪开过片刻。
便是在这一刹,步绛玄眼眸中流转过一点微芒。亦是在这一刹,山洞之中,灵力狂涌,风翻成浪,在四壁间拍打回撞,走石飞沙。
步绛玄眼中那细微的光芒翻涌绽放,绚烂成花,宛若天河星华。
步绛玄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更冷更冽,异常深沉。
他破境了,就这般站着,一只手抓着闻灯的手,破境了。闻灯惊得无以复加,旋即震怒生气,但他口中才道出一个音节,就被步绛玄打断。
这人对他说:“不许说脏话。”
闻灯:“……”
步绛玄说完,收敛外溢的灵力。山洞逐渐平静下来,他眼眸亦回到了寻常模样,不过视线从闻灯脸上挪到了手上。
闻灯右手食指伸直,颇有几分恼火地指着步绛玄,其余四指则屈起。步绛玄将这人的这根手指给压回去,让他握成一个拳,放进药液中,然后向着外面走了一步,拔出别人间剑。
他就要出剑,但目光触及挡在洞口的屏风后,停了一霎,将之收起。
这给了闻灯时间差把脑袋转过来。他看见步绛玄向着洞外积雪落下一剑,极其简单的一剑,不带任何繁复花哨的动作,仅是一记自上而下的挥斩,却有澎湃如洪的灵力自剑上涌出,顷刻间融散深雪。
而将视线投向远处,见得在那遥望不可及的天幕上,挂起了一轮炽如火的烈阳。那些几乎要压垮树枝的雪消融滴落,山间出现了莽莽郁绿,青石被流淌的雪水浸润成深色,层林之中传出鸟啼。
这就是步绛玄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片雪山很冷,那就融了它。
闻灯惊得张大嘴。
他向着洞口的方向探出脑袋,看了一圈,目光定格在步绛玄身上。这人背对着他,别人间剑还未收,昼阳清光,剑锋耀眼夺目。
“酷哥。”闻灯冲着步绛玄背影喊了一声。
“嗯?”步绛玄收剑回头。
“你好厉害,又酷了一些。”闻灯扒着木桶边缘,虽说还是很生气,但忍不住赞了一句。
他眼底还有好奇,步绛玄看出,对他解释:“单就一道离火幻日术,做不到这样,我试着叠加了几个幻术。”
步绛玄走回木桶旁。闻灯又往水面上浮起来了点儿,露出脖颈和一截锁骨,白皙圆润的肩头亦在褐黑药液里若隐若现。步绛玄垂眸瞥见,轻轻眨了下眼,第三次抬手,把闻灯按进水里,仅留个脑袋在外。
“现在还冷吗?”他问。
闻灯在水里面仔细感受了一阵,道:“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
这人动来动去好几次,头发很是凌乱,除了一撮毛翘起来,耳朵也露在了外面,那耳垂上依旧光洁无物,步绛玄看了眼,问:“耳朵呢?”“耳朵就没办法了吧。”闻灯笑了一下,晃晃脑袋,“怎么,你还要给我带个帽子?”
步绛玄眉梢微微一动,食指中指一并,凝出一股灵力,扣到闻灯脑袋上。做完这件事,他把方才收起的屏风重新摆出、挡住木桶,并于左右两侧留出一段距离,让天光淌进洞内。
他回到了屏风外。闻灯抬起手,往脑袋顶上探了探,转身朝着洞口,喊了声:“步绛玄。”
“我在。”步绛玄应道。
“谢谢。”闻灯望着他声音来的方向,收敛脸上的随意神情,说得郑重认真。
步绛玄的语气一如既往,平平直直,不起波澜:“不必道谢。”
“你老实告诉我,枯寒草是不是没用了。”闻灯又道。
步绛玄入了神心空明境,这已成为既定事实,不可能再让他压回去,就像木成了舟,闻灯无法再说什么,只能将目光向前看。
屏风外的人沉默片刻才作出回答:“枯寒草生长缓慢,且只在阎池附近生长,还有出售的价值。”
闻灯:“……”
闻灯无言一阵,把整颗脑袋都沉进水里,过了半晌,才抬起来,对步绛玄道:“我会陪你把病治好的。”
“若是,治不好呢?”步绛玄的话语里有短暂的停顿。
“那我就一直陪着你。”闻灯垂眼盯着水面上的波澜,低声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步绛玄才应道:“好。”
闻灯再度把脑袋泡到了药汤中。他打算从鬼渊出去便回一趟金陵闻家,动用家中力量,将天下所有的名医都请过来,给步绛玄来个多方会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