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对着奏章思考了许久，林一禾耐心等他看完。待他合上，便立刻问：“丞相是不是打算亲自去一趟？”

“是。”苏恒应得干脆，他已理清，并想妥。

现在去江州，应是最适合的时间。燕国那边安份了许多，汴京这边也慢慢有条不紊。但这些都是暂时的。燕国野心勃勃，不定什么时候再犯。若边境再生战事，他是不可能离开汴京的。

确认他去，林一禾有些激动，可不敢表露出来。强忍着雀跃，沉声道：“哀家也觉得，江州的水患不根治不行。这样吧，既然丞相打算亲自去一趟，哀家也一起吧。”

苏恒诧异看向她，江州水患严重，那一带流民也很多，她去怕是不安全……如果没有裴恒那番话，他应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下意识想的是，太后难道是想争取和他相处的机会？

红晕悄悄爬上脖子，苏恒垂下头，故作认真思考，也确实是在思考。

太后想出宫，他知道且理解，不然那日也不会最终答应她陪阿木尔皇子。只是这一次去江州，来回很可能要耗上一个月，时间不短。这一路的艰辛不得而知，她身子又弱……苏恒很是矛盾。如果太后因为自己不肯让她同行，闹起来，汴京这边一个月不得安宁。但带上她，又担心她身子吃不消。

“丞相……”林一禾伸出小手，扯了扯他衣角，似是撒娇又似哀求。

明明抓的只是他衣襟，却让他心尖一颤，整个人体温骤升。

“……让哀家一同去吧，哀家近日看了不少江河治理的书，想必也能出一份力的。”林一禾硬着头皮吹，恨在读书的时候没有学水利工程。

苏恒：……

不字卡在喉咙，喉咙却紧得说不出话来。

林一禾抓住机会落实这默认，忙道：“丞相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至于什么时候出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工作，哀家都听丞相的。”

苏恒看得有些晃眼，眼前这个身影和昔日那个背影重叠。

乖巧，听话，带了点小狡黠……

他心软了。

既然决定了要去江州，苏恒见勤政殿这边没其他事，便去政事堂和几位大臣商议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几位大臣也同样为江州水患的事苦恼，听到丞相要亲自去一趟，心顿时踏实了不少。

丞相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随后听到太后也想同行，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

“不行，我大齐太后怎么可以这样抛头露面。”

“是啊是啊，让太后参政议事，已是前所未有。再亲自赈灾，怕是于礼不合吧。”

“这次江州一行，来回至少也得一个月，离宫那么久，确实不妥。”

……

苏恒越听脸越黑，冷笑。

呵，原来这帮老臣是如此不把太后放在眼里的。

苏恒看向周承平，冷冷开口：“周尚书，你是礼部尚书，说说太后出宫可是有违背哪条祖制礼法。”

周承平皱眉，其实他也不大赞同太后去江州。但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哪条规定太后不能出宫赈灾。

“既然没有，为何诸位大人却一面倒不同意？”苏恒冷眼扫视了一圈，往下说道：“还不是因为太后是女子。在让太后听政的时候我们就商量过，新帝年幼，由太后辅政是最好的能避免一臣独大的办法。太后本也是不愿意插手政事的。难得现在太后有这份心，你们却这样那样的理由说娘娘不行。万一打击了娘娘的积极性，勤政殿那些奏章，你们看？”

说到这，苏恒闭了闭眼。昨晚没睡好，眼睛疼。

而其他人，听到丞相最后那句话，先是打了个冷颤，接着甚感心酸。看看丞相，年纪轻轻却已两鬓斑白，眼底那两片青色触目惊心。

唉。众人默默叹气。

幼帝登基不过三个月，丞相已累到两鬓斑白。

会这样，还不全因太后娘娘实在是太颓废了。

罢了罢了，丞相说的对，太后好不容易有了这份心，若是打击了她的积极性，从此更加颓废，以后累死的还不是他们。

想了一通后，大臣们改变了想法，他们也不过是拿一份俸禄，也想可以每日按时放衙。能做到像丞相这般呕心沥血的，实在太少。

丞相，可真是个好丞相啊。有能力有魄力，最重要的是有担待。既然他都同意太后去江州，他们也没必要反对啦。

几个眼神，大家就有了默契，一改刚才的坚持。

“丞相说的对，娘娘心系百姓，欲亲往灾区，我们确实应该支持。”

“对对对，路上艰辛，不过有丞相同行，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几位大臣越说，头点的越勤快。

是啊，有丞相一起，有什么好担心的，想必没人有胆量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