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芸听在耳里,没忍住问:“如果生出来的孩子不正常呢?”
父母都是傻子,生个聪明孩子的概率才多大?就算侥幸遇上了,等这孩子长大,压在肩头上的是年迈的奶奶、双双痴傻的父母,他的担子得有多重?
张婶子道:“一个傻的就再生一个,总能生个好的。”
何晓芸不知该说什么。
冯秋月下意识摸着隆起的小腹,皱眉惋惜道:“孩子也可怜。”
“是可怜,谁说不可怜呢?”张婶子说,“我那老嫂子为傻儿子辛苦一辈子,老了老了,自己的后事没找落,还得继续操心儿子,要是能狠下心,自己蹬腿前,先给傻子灌了农药,这辈子就清净了。”
正感慨着,屋里两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翻完了小人书,跑到房间把装卵的木盒捧出来,魏远航激动嚷道:“妈妈快来看,暖真的变成小虫子了!”
看他跑得跌跌撞撞,何晓芸赶紧张开手,把他跟盒子一同接住。
那天捉完虫卵,木盒就被魏远航抱回房间,头两天还时不时抱出来看两眼,只是虫卵一直没孵化,小孩很快没了耐心,把盒子抛到后脑去,刚才估计是要拿给艳艳看,才会重新搬出来,没想到卵已经孵化了。
何晓芸对光看了看,六个虫卵孵出五条虫子,还有一只卵没动静,估计没有存活下来。新出生的虫子浅黄色的,身上还带点毛刺,在菜叶子上爬动,里头的叶子放了好几天,已经不新鲜了,有点霉烂的味道。
“我给小虫子摘菜菜吃!”说着,他跑进厨房,从今早刚摘的包菜上扯下一片叶子,艳艳紧随其后,也扯下一片。
张婶子看见,忙喝止孙女,“艳艳不要乱碰!”
“有什么要紧,”王春花说,“几片叶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知道,我们家老二那才是,好好的木板拿来糟蹋,给孩子做了个木盒子,还纵容他养菜虫子,我说他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
张婶子听得直笑,“建伟一向有想法,别人可想不出养菜虫子的注意。”
“屁的有想法。”王春花啐了一口,说完自己也跟着笑。
何晓芸帮小孩把盒子里的包菜叶换掉,两个小孩头碰头,蹲在那儿看个不停,她也观察了一会儿,实在无聊,记挂着那一抽屉的书,又跑回房间去。
魏建伟坐在桌子前看书,她若无其事地走进去,整整床铺,摸摸衣柜,弹弹蚊帐上不存在的灰尘,其间还干咳了好几声,但桌子前的人就是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她有点憋不住了,磨磨蹭蹭走过去,杵在桌子对面。
光线被挡住,对方终于抬起头来。
有求于人,何晓芸脸上挤出笑容,“你的书,借我看看呗?”
她回忆这几天对魏建伟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周到热情,但也算礼尚往来,借几本书,他应该会同意……吧?
魏建伟果真表现得挺大方,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大叠连环画,《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四大名著差个《红楼梦》就齐全了。
何晓芸对着那叠书干瞪眼,刚才对方给魏远航看的,就是《西游记》中的一册,给她也是这种小人书,什么意思,她看起来那么没文化,只能看看小孩子的书吗?
“不要这种,我不看小人书。”
魏建伟于是又拿出一本《小学生作文选》,见她没反应,又拿出一本《少年文艺》。
何晓芸看出来了,这家伙故意的。
既然这样,她也不跟他讲礼貌讲文明了,干脆撸起袖子上前,自己动手拿了一本,抽出来一瞧,是本《青年旅游手册》,这才配得上她的水平好嘛!
两个人对坐着看起书,堂屋里,张婶子见她回房后就没了动静,不由问王春花:“我看晓芸跟建伟这是和好了?”
以往她在隔壁自己家里,三天两头的,总能听到魏家二儿媳张扬泼辣的声音,说实话,她私心里觉得这姑娘虽然看着精明泼辣,其实挺傻的。
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说,非得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不仅跟丈夫离心,婆家人也不喜欢她,还白白让别人看笑话。
但凡有眼睛的人,谁看不出建伟以后出息大着呢,有这么个丈夫,她不好好笼络,天天为了点屁大的事吵上天,这不是丢了西瓜拣芝麻么?
提起二儿媳,王春花脸上笑意减淡,不过对方这些日子确实变了许多,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自家人的不好,只说:“年轻人,一时吵一时好。”
“可不是嘛,”张婶子说,“我家那臭小子,头天才跟他媳妇儿吵得摔碗摔盆,今天早上又好得什么似的,我就说他是属狗的,狗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