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有清风(68)
岳甯回来时碍于萧珩也在, 只与蹇鸿舟对望一眼, 擦肩而过坐到萧珩身边道:“前边也没个村落,今天晚上只能在这休息。”
萧珩闻言从包袱里拿出两张毯子铺在草上,一张留给黄钰,一张叠成一个小方块给岳甯,岳甯坐下道:“你连这都备好了?”柔软的毯子挡住草地的刺痒,也能将就一晚。
萧珩含笑点头,“以备不时之需。”
岳甯看着萧珩自己坐在草上有点不好意思,便把毯子铺成长条让他一同坐下。她拿了萧珩的包裹来翻,看看他还带了什么玩意,却见里面还有几包干果蜜饯,岳甯奇道:“你什么时候带的?”
萧珩道:“昨天经过镇子买的。”他拿起一块糖渍红果送到岳甯嘴里,入口酸甜,味道尚可。萧珩把几种干果蜜饯一一给岳甯尝一遍,自己却又不吃。
岳甯忽然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蹇鸿舟坐在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似有怒意,萧珩不经意倾身,刚好挡住他们相交的视线。
蹇鸿舟气得咬牙切齿,看他们浓情蜜意,他愈发不甘心自己只能躲在角落,也愈想光明正大站在岳甯身边。
萧珩可以挡住岳甯的视线,却不能堵住她的耳朵。
他冷笑着从头顶摘下一枚绿叶,绿叶轻贴嘴边奏响一曲,清亮婉转,一起一伏,飘零流转,拨弄风弦,萦绕遐思牵到岳甯身边。
那曲声仿如天籁之音在寂静中吹响,在暮色中错落飞扬。众人一路舟车劳顿,忽闻曲声俱放松身心侧目而视,吹曲人坐在枝头,仅凭一叶而奏,英俊面容在夕阳中渡上一层暖光,真像个画中人似的。
这人是又闹什么别扭了罢。岳甯侧耳聆听,眉眼柔和,心中好笑,却不看蹇鸿舟,低头拨弄着地上的枯枝。恰在此时萧珩掩唇低咳,似乎很难受,岳甯这下顾不得欣赏,轻拍他的背问:“很难受吗?要不要去找个大夫?”
萧珩脸色稍白却摇头,“咳咳…无碍…”
曲声骤散,吹曲人把手中绿叶揉的稀碎,脸色难看的跃下枝头。
蹇鸿舟已有半个月没和岳甯独处,每次想寻个机会找她,萧珩却一直和岳甯形影不离,好不容易有次半夜找到机会,刚亲上一口就听到萧珩在唤岳甯,他气得肝都疼,抱着岳甯不愿松手,岳甯哪会由他乱来,推开他就回到萧珩身边。
一行人策马奔行至闵地时,官道许多难民奔涌而上,他们怕冲撞难民,遂勒马徐行。萧珩在教中消息闭塞,还不知此事,岳甯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面黄肌瘦的难民,沉声道:“时下安南来犯,家国纷乱,烽烟四起,边境百姓被战火燃及,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数不胜数,朝廷却无力保护,他们只得颠沛流离的逃亡,安南人狼子野心昭然若之,听闻会混入难民其中,中原地区山雨欲来。我们在各个城广设义仓施粥,已尽微薄之力。”
萧珩心中一沉,耳旁婴儿啼哭之声听得尤为难受,他朝妇人怀中的婴儿看去,有心想伸与援手,可他们人数众多,便想相助又哪能只救一个。他一想到自己衣食饱足,天下却还有人食不果腹,心情愈加低落。
前方道路人烟稀少,再前十里路,有人赫然在草丛中发现一具死去多时的男尸,尸体已经发臭,身上有多处血窟窿,似乎是被乱剑刺死,旁边大竹篓倾斜,堆满的草药撒一地,尸体手上拿着一封信,他们呈上给黄钰过目,黄钰看了一会,沉声道:“是安南人抓了他。”
他把信交给岳甯和萧珩,二人低头看去:“蕴兰吾妻,相见无期,再见吾时已下黄泉,今生不能与汝相守,只恨风雨飘摇,遍地荆棘,今日贼人以死迫我,然若为国故,与其忍辱生,毋宁报国死……”后面的字迹在血渍中模糊,已经看不真切,信中有家国大义,亦有对其妻的眷恋,三人心头感慨万分,有钦佩交加,也有悲戚怜悯,果真是家国乱下见忠魂。
黄钰派人将他尸体埋入黄土,以慰忠魂在下。
岳甯心惊道:“师父,既然闵地已有安南军混入其中,我怕前路艰险,应绕路前往榕城,”她又把心头不解道出来:“师父,现下时局并不是登岛时机,你为何不能再等一等?”
黄钰苦笑道:“我已经等了十多年,实在不想再等了。阿甯,你就当这是师父的一个心愿。”
难道师父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在岛上?她心中有数,低声应是。
他们言谈之际身后有弟子惊呼出声,前方村庄浓烟蔽日,与此同时远远传来刺耳的尖叫和凄厉的哭声,他们心头都感不好,不敢贸然行动,派一名弟子前去察看,那名弟子一去一回,面色不好,忍住怒意道:“回禀教主,前面有二十多个官兵打扮的人在屠杀村民,属下听他们说话应是安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