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结论就是, 天才一定不靠谱。
在他想来, 这次要合作的少年剧作家,应该也是这种有几分天赋, 但多数时间要给人添乱的所谓天才了。毕竟,理论不等于实践, 别看剧本写得天花乱坠, 可等到了正式排练时,只怕还是拖后腿居多,少说也得花上几个月时间, 才能渐渐跟上大家的节奏。
可谁知,到了正式排练的时候,无论是演员表演,还是编曲、布景到灯光设计的讨论……
不管他说什么,阿尔都能跟上。
而且,其反应速度绝对能称得上是一句才思敏捷。
甚至偶尔灵光一现,还能提出一些极为不错的见解来。
这些见解,倒也不是说多么精通,或者达到什么专家水准。
只不过是对种种舞台元素的巧妙拼排和运用,可那股子熟练劲儿,竟完全不像是新手,反而像是已经在这个行业中浸淫了十来年的样子(阿尔:你真相了)。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汉克李导演和阿尔合作短短几周后,半辈子坚持的世界观就这么哗啦啦地碎成一地残渣。
“上帝,这小怪物从哪冒出来的?”他私底下问好友。
米尔森先生很莫名其妙:“什么叫从哪冒出来的?”
“他是人类吧?或者说,他是正常出生的吗?”
“见了鬼了!你这叫什么话啊!!不是正常出生,难不成是鹳鸟送来的【注1】?”
“我的朋友,这不是再开玩笑!”
汉克李一脸严肃,还很不耐烦地问:“多年老朋友了,你就跟我说实话吧!”
“说什么实话?”
米尔森先生这一刻非常懵逼。
“全能的主啊!!你这时候还瞒什么?”
汉克李导演接下来便气恼地发出了一连串质问:“我才不信有什么真天才呢!你说,阿尔那小子到底是你从哪请来的啊?他是不是家里有长辈也是咱们这个圈子的,或者是哪位大家从小教导出来的?身后一直有人暗中指点?是不是他一出生就有人在旁边念《哈姆雷特》、给他放贝多芬命运交响曲,是不是张嘴学的第一句话就是Uneasy lies the head that wears a crown.(戴王冠的头是不能安于他的枕席的【注2】)?”
米尔森先生哭笑不得。
他不禁感叹了一句:“亲爱的朋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才知道你是如此幽默。”
“因为这根本不合理啊!”
汉克李导演一脸受到巨大冲击的抓狂:“他才十四岁,又写剧本,又写乐谱,还写歌词……好吧,那些歌曲其实称不上经典,可他跑去和咱们的音乐总监,还有马特那家伙凑一起修修改改,居然也十分契合剧情和角色了。更可怕的是……你知道吗?昨天午休的时候,他和乐队那帮人又凑一起玩,随手拿起小号就像模像样地吹了一段,嘿,吹得还很不错嘞!好了,你告诉我,一个才十四岁的人怎么能同时会这么多东西?”
米尔森先生一边想,一边摘下眼镜擦了擦,可想了半天似乎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可能……”
“可能……”他把眼镜重新戴上,喃喃地说:“可能是上帝终于眷顾我了。”
(汉克李导演:骗人,明明我对上帝更虔诚,他怎么能只宠你,不宠我?)
另一头,阿尔正边看演员们表演,边拿笔在剧本上认真地写写画画做标记。
以他一贯的谨慎而言,其实本不该在汉克李导演面前露出那么多马脚。
但有些事情根本没办法隐瞒。
简单举例来说,在排练过程中,假如他不发表一番真知灼见的话,剧本中一个原定情节也许会被汉克李导演以“不符合情理”而删掉了,但那一部分很可能恰恰是他最为喜欢的一段。
不管是什么行业的创作者,都没办法容忍自己的作品被其他人随意涂抹、更改。
这就像女人绝对不允许审丑化妆师动自己脸一下的!
面对这种非常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继续隐藏起自己的才华,纯粹是在自我折磨。
阿尔最终放弃:“见了鬼了!”
他喃喃自语:“我就认了自己是个天才能怎么着?这年头,难道还会有人会因为我是个天才就把我给杀了吗?所以我到底在怕什么啊?就算是哪天没了上辈子的记忆指路,我不还比别人多了十来年的时光吗?大不了接下来的十年,我都去好好学习……唉,想想我上辈子那么蠢,最后也能慢慢熬出头,是不是证明我也有点儿天分?”
这么想了一圈,又在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一番后,他没再刻意去隐藏什么了,转而一门心思地想把今生搞出来的第一部 音乐剧搞得尽善尽美。
与此同时,汉克李导演在找好友发了一通牢骚后,也随之改变了原本对待这位天才少年剧作家的轻视态度。他不再独断专行,而是将排练中遇到的问题收集起来,在事后,同阿尔和米尔森先生一起讨论、研究,并进行相关的变化和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