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宠令(57)
“不行……”她急道,可又不知如何对他说,自己知道将要发生的事。
凝着她一张一合的薄唇,李勖半晌无言,知她有所隐瞒,可想到究竟是为自己涉险,暂且都罢了,双脚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去哪儿?”
“回山里,你带卫允来对了,司马葳探查到敌人行踪,数量远在我军前锋之上,上谷营最擅游战,有他们在,把握会大。”
总算做对一件事,林风眠轻呼:“让我回自己的马上。”
然而李勖始终一言未发,她重复:“殿下,让我回自己的马。”
他轻笑“马儿太快了,停不下来怎么办。”
借口也要找个好点的,林风眠心道,那不是你用鞭子抽的么?
可未敢反驳,回到山中,骨架几近颠散,李勖手一松,她忙不迭跳下马来。
前头上谷营和北府军相认,寒暄未办,尽数隐匿,以待敌人自投罗网,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群山环抱,下一刻,也许就能将人吞了。
这时斥候来禀:“回太子,初探戎人本已在数里之外,可是再探发现有战斗痕迹,不知何人与之交锋,我们的人上前轻点,死得都是戎人。”
“都尉来时可做了部署?”
“不是下官……”卫允心虚道,“实则下官方才没有全然信姑娘的话,不敢用再多人冒险。”
要事在身,李勖寡言,不过一声轻笑:“不怪你,着实是这丫头太冲动了,再探。”
草木萋萋,朔风里林风眠双颊绯红,他回望她一眼,不无爱怜,淡淡说了句任何人都不是很懂的话:“但愿你不要后悔来罢。”
半炷香时辰,斥候又至,下马不多一句废话:“是齐国人,他们为我军扫除障碍。”
“齐国人这么好心?”面对卫允的嗔怪,司马葳只是道,“现下齐人与大梁是盟军了,卫大人往后要收收口。”
“是了,是下官疏忽。”
而林风眠终于明白李勖话有所指,不由后退数步,乖觉回到马上。
李勖将一切尽收眼底。
玄色马,玄色旗,乃北齐独有标志。朔漠里豪闯惯了,错过太多明艳色泽,到头来,还是一抹煞黑能与身后的山融为一体。
与大梁军队的「巍巍壮观」给人的观感不同,北齐的部队一经转山而出,扑面而至的杀气腾腾。
两股军队在营前会师,野草在他们足下也变得遒劲许多。
这姑且可以称之史上最盛大的会盟,一方是南梁未来之君,一方乃北齐新汗。
同样的年纪轻轻,同样的气度不凡。
穆简成此刻凝着李勖的脸,一晃前世岁月昭昭,成王败寇,败寇成王,现如今竟是平起平坐论春秋。
琢磨着,李勖先开了口:“穆汗诚意不假。”
他笑容不减:“这无需太子再做考证。”
李勖未做分辨,平静道:“汗王并非蛰伏之人,一反常态,割利也要亲梁,有所图谋就更加昭然若揭,只是有我在一日,大梁的疆域与大梁的人,就不要多想了。”
一句「蛰伏」,说得淡然至极,大梁的人,万千百姓亦或独一人尔?亦未指明。
只是李勖没有点名,种种情绪却已向穆简成涌来,这般心境,像千军万马碾碎草原,他一压再压,可当见到与她相关的人,仍旧忍不住喷薄而出。
耐着胸口至痛,话锋一转,端地含而不露:“戎人还会再来。”
“恩……”李勖微一点首,道,“早做打算。”
言谈间,穆简成的目光在李勖身后一闪,又镇定下来,伸手示意道:“入营详谈。”
二人带领诸将入帐布战,临进门儿前,司马葳和呼延奔打了个照面,为敌时针锋相对,为友也不见得相让分毫,俱是副「莫惹老爷」的神情。
“你先……”
“不,你先。”司马葳道。
“好,我先。”
司马葳又道:“还是我先。”
横声横气坐了,舆图一展,沙盘一推,便聚精会神起来。
林风眠独自回到营帐,换了身干净衣裳,洗去一身风沙,坐到榻上,仍觉手脚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