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娘子追夫记(重生)+番外(55)
**
祝银屏冲下楼来,心里一片悲凉,见该死的许寿春已经不在堂上,这才稍稍舒服了些,也顾不上理会众人各异的眼神,拉着翠儿到柜前,掏出钱袋子便要结款。
“在哪儿呢,‘第一美人’?瞅不清楚,老身出去瞧瞧——”后间传来一个粗噶响亮的声音,和其他人含糊不清的细语声。
祝银屏听到这熟悉的音色,脊背一颤,缓缓转过脸来。
珠帘一飘,一个黑矮却健朗的老妇人从后间快步走出,她环顾一周,目光停在了祝银屏身上,苍老面庞上几条深刻的皱纹中,立刻堆出了一个笑来:
“哎呀,就是这个闺女了!”
老妇丝毫不拘礼,三两步走上前来,执起祝银屏的手,称赞道:“真真是个花骨朵一样鲜艳的姑娘,难怪他们都说是‘金陵第一美人’!老身活到这把岁数呀,还没见过比姑娘你更好看的女子呢。哎呦,你瞧这小手嫩的……后面伙计们说你最近常来了?可惜老身我一直没见着……”
祝银屏的手被老妇粗糙而有力的手握着,半边身子都有些僵硬,她不大自然的抿了抿嘴。
翠儿在一旁早气得双眼圆瞪,她家小姐何等的金枝玉叶,这不知从何处跑来的粗鄙妇人竟招呼都不打一声,上来就拉扯着别人,“第一美人”哪是她能随便叫的!
“喂!”
“姑娘,姑娘——”
翠儿正要发作,周掌柜见形势不对头,忙冲上来挡住翠儿的手,解围道:“小姐,姑娘,这一位是——”
“咳!”重重一声咳嗽。
祝银屏一侧眼,就看到陶子谦也来到了大堂中。
陶子谦快步上前,恭敬地搀起老妇人,其实也不动声色移开了她握着祝银屏的手。
“娘,您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说天气差,要在家里睡上一大觉么?”陶子谦语气恭谨,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在这一屋子人里头,那老妇似乎唯独对陶子谦还有些惧怕,她讪笑着说:“这不是有大美人来了,我、我急着想瞧瞧,之前几次都错过了……”
陶子谦并没很在意她说什么,只是淡然一笑,道:“娘,这一位是南安侯府的三小姐。”
又对祝银屏点了点头,简单说了句:“这是我娘。老人家话多,小姐勿要见怪。”
老妇一听“南安侯府”,身子不自觉缩了一缩,再看向祝银屏,眼神中除了打探,又多少了些敬畏。
翠儿扬了扬下巴,那意思是:这下你知道规矩和厉害了吧?
祝银屏眼睫低垂,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苦涩,复杂交结的情绪在心头弥漫开来。
陶子谦的继母顾氏,实在让人很难忘记。
整日热衷于传播闲言碎语,讲话没轻没重,从来口无遮拦,无论见到谁都能掏心掏肺,这是前世祝银屏对顾氏最根深蒂固的印象。
前一世,先有她和庆王的谣言,后有她跟陶子谦私会被众人看到,祝银屏虽然可以麻醉自己,但在街头巷尾的议论中,她已经是个名声败坏的女人。当时陶子谦娶她,她心里不情愿,陶家的老家人们其实也有很多异议。
这些议论,顾氏自然听了很多,但顾氏自己心大漏风,也当所有人都是如此,无意间说笑话一样,没少把这些是是非非讲给祝银屏听。
祝银屏以侯府小姐之身下嫁商贾人家,本就大大的不顺意,得知她看不上的这些人竟还反过来非议她,震惊、委屈、愤恨……这些情绪几乎将她吞没,让她和陶子谦的隔阂又加深了一层。
尤其那时祝银屏还不了解顾氏这人的品性作派,她从前见伯母在侯府内宅说一不二,也就以为顾氏在陶家也是同样的地位。在她看来,顾氏到她跟前嚼舌根,不是陶子谦直接授意,也多少有他默许纵容,只当他母子二人是一般的歹毒无礼。
之后,就像进入了连环套一样的死局:顾氏对她说了不中听的话,她就去冲陶子谦发火,陶子谦一头雾水只当她莫名其妙,然后陶子谦离家避开争吵,顾氏和她常在家中,总免不了要交谈,而顾氏那张嘴,又总是讲起不中听的话……
愤怒到极点时,她曾扯着陶子谦的衣襟,逼他将顾氏送回乡下老家,陶子谦皱着眉,冷淡地看着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两人僵持许久,末了,他叹气,说:“便是要送她回去,也不能我们这头一吵,那边立刻送人走……须得等她自己提出来再论,屏娘,你可明白?”
那时的祝银屏不依不饶,绝不让步……
后来,她才有些懂了。即使要求别人做事,也很少直接开口,只循循善诱,不断设计,让他人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出自本心——里外都要拿到,这是陶子谦做事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