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天之色,不外如是。
沈迟意不无感慨地想,同时默默地压低脑袋,不想再横生枝节。
瑞阳王跟他不似父子,倒似仇人一般,见着卫谚便冷下脸:“民间都说养儿防老,我在这床上躺了五日你才过来,就怕我哪天死了,等你来瞧我的时候,我坟头的草已经两米高了。”
主院的椅子都是比较低的帽椅,卫谚一双腿又长的离谱,坐在帽椅里,一双长腿简直无处安放。他微微抬腿,似乎想把长腿搭在扶手上,转念又想到瑞阳王还在上首看着,只得遗憾地交叠起双腿。
待他在帽椅上坐定,语调慵懒地道:“父王放心,你的陵寝必然是汉白玉所建,不会生草的。”
周朝还是比较崇尚孝道的,就方才瑞阳王训斥的那番话,换成一般儿子早该跪下请罪了,卫谚倒好,生怕把他爹气不死似的,低笑着补了句:“何况父王也不会有事的,您若是有事,水之湄和月上瑶州的生意怕是要倒大半了。”
这两个地方都是显贵常去的缠绵乡,品流极高,里面的女子各有风情,瑞阳王身体大好的时候确实常去,不过这时候提这个…卫谚可真够会说话的。
瑞阳王给他气的脸色阴沉:“孽障,胡言乱语!”他还想说什么,忽瞥了眼在一旁垂首坐着的沈迟意,深吸了口气,淡淡道:“近来我确实身体抱恙,身边也缺人服侍,我已决定再纳一位侧妃,正好今日你来了,过来见见你庶母吧。”
卫谚皱了下眉,瑞阳王纳个把妾倒无妨,但侧妃是正经有品阶有玉牒的,自是不同。
瑞阳王见沈迟意坐着不动,偏头吩咐了句:“以后你为长辈,让他提前拜见你也好。”
沈迟意心里把瑞阳王骂了个半死,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走出屏风。
卫谚见到她的一刹那,眼神从漫不经心变为了愕然,浓冶的眉毛都不由抬了起来。
其实沈迟意挺理解他的,自己的追求者一下子变成自己的小妈,这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不过不得不说,卫谚这个错愕的表情…还挺值得回味的。
卫谚表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他转向瑞阳王:“你要纳的就是她?”
瑞阳王难得冲他露出个笑脸:“沈姑娘端庄温雅,行止有度,甚合我心,只不过她最近有恙在身,我打算等她病好了,再行纳妃之礼。”
沈迟意配合地冲卫谚嫣然一笑,修眉联娟,她抬出长辈的派头:“世子不必客气,以后我虽是长辈,但你我年岁相差不大,世子在我面前也不必拘束了。”
卫谚并不答话,只是眸光骤然锐利起来,一寸一寸把她从头看到脚,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沈迟意被他看得有些不快,为了打破僵局,她取出随身装着的一枚金锞子:“身为长辈,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世子收下吧。”
卫谚看着那枚明显像哄小孩的金锞子:“…”
他轻轻吐了口气,收敛情绪转向瑞阳王:“我若是跟父王说,你断不能纳此人呢?”
卫谚平时也不会插手他纳妾的事儿,瑞阳王被他的语气弄的极不痛快,沉下脸道:“放肆!我这个做父王的纳谁娶谁,难道还要向你禀报?”
他想要发作,但又不想在外人面前闹笑话,看向李钰和沈迟意:“来人,先带沈姑娘去云影阁暂住。”
沈迟意见他们父子似要相争,忙低着头跟下人跑了,李钰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卫谚,也忙跟了出去。
沈迟意一路被引到了云影阁,她反身正要关门,李钰已经抢先一步,跻身进来了。
他笑的有些阴沉:“阿稚,我当初怎么没瞧出你有这般好本事,三言两语就引得王爷对我动了怒?”
沈迟意冷漠地哦了声,李钰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暗怒,低声道:“你和卫谚有什么关系?”方才卫谚那个阻拦的态度,一看就有些不正常。
沈迟意面无表情地道:“母子关系。”
李钰:“…”
他深觉再说下去自己就要气血逆行了,于是抬手拍了拍,一个相貌凶横的嬷嬷就走了进来,她见着沈迟意便微微抬起下巴,毫无恭敬地道:“沈姑娘。”
他扯着嘴角一笑:“瑞阳王府势力盘根交错,凭你一人之力怕是难做,我特地挑了一位得用的赵嬷嬷照料你,还望阿稚不要拒绝我的好意。”他又含笑补了句:“若是阿稚拒绝,那我为表心意,只好派几个人去牢里‘照料’你的长兄了。”
这嬷嬷必然是来监视她的,沈迟意听他拿家人威胁自己,慢慢挑了挑眉,一语未发。
李钰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天真到有点蠢的闺阁少女,见她这般绝佳定力,面上不免有些讶异,说话的气势也放低了两分:“瑞阳王府有什么异动,你须得告知她,让她给我传信。”他似乎想缓和气氛,又添了句:“我会帮你照料你长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