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47)
申姜偶尔回来,也会来这里看看。
其实一直很怀念那个秋千架,也不知道是哪一任校长设立的,铁架高五十多米。她最爱和宋小乔两人比,看谁荡得更高。
在最高处时,有一种自己会飞,甚至能摸到天空的感觉。
后来出了个事故,有个九年级的小姑娘课间玩秋千坠亡。
第二天秋千架就被拆掉了。
现在想来,这种毫无防护又过于夸张的设施,不出事故才是不可思议。
不知道那任校长后来有没有安然退休。
也不知道坠亡那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申姜问宋小乔:“是谁来着?”她和宋小乔两个人同年纪但不同班。
两个教室虽然挨着,但同学之间相互没有什么来往:“我记得是你们班的。”
“哪有。是你们班的。”宋小乔说:“好像叫武什么,武西西?武茜?想不起来了。”心不在焉。
转过街口拐进小巷子就是宋家。
车子开到菜市场那条街,宋小乔提醒孟夜在街边找个地方停车。她家住的巷子比较窄,里面车位有限,都是停自家车,外来的车开不进去。
菜场门口都是鱼摊,水漫得到处都是。
申姜那轮椅一落在地上,轮子就脏一圈,索性切换到电动模式。
她走在前面,宋小乔在后面嘀咕,怪那轮子带起来的水都飞到她脸上去了。
申姜不停,反而开得更快。
宋小乔怒道:“申姜!”跑起来,追着她打。
孟夜锁好车,慢悠悠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两个女孩你追着打我一下,我追着打你下。
拐进了巷子,她们就停下来。
宋家就在眼前了。
红墙高高的,墙头扎着玻璃渣,黑色的旧铁门。
宋家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搬过家。
宋小乔是个享乐派,在外挥霍得厉害,可回家来就是住在小巷旧房里的小城姑娘。
“去年我回来聚会,刘莉问我包哪里买的,看上去很真。”宋小乔突然提起这件事,觉得好笑:“拜托,是爸爸出差回国带的限量版好不好?他又不懂,配货一堆全是我不喜欢的。真是浪费。”
说着似乎是笑了笑。
但很难维持。却还是又笑了笑。
申姜想起,自己姨妈过世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小,申兰芬忙着在丧仪上帮忙,她一个人蹲在桌子底下边哭边玩弹珠。
看到了不远处坐在一起闲聊的来客们在说说笑笑,心中又愤怒又难过。
因为已经到了理解死亡是什么的年纪了,所以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姨妈。
可一个人的消失,却似乎并没有得到尊重,明明是来吊唁的人,脸上甚至没有应有的悲恸。
只是兴致勃勃地在讨论刚才哪张牌打得不好,或者谁谁谁家的孩子争气,谁的老公在外面搞三搞四。
她生气地想,这些人太讨厌了。
还尾随其中一个女人到卫生间,企图用自己的方式给对方一些应有的惩罚。
可对方站在洗漱台前站定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着眼眶落了好久的眼泪。
回头看到她,则飞快地扬起一个笑容,半蹲下拉她到自己面前,安慰她:“你小姨常常说最喜欢你了,现在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也会一直保佑你的。”
当时尚年幼的她手里紧紧抓着没来得及砸出去的弹珠,扑在这个女人怀里大哭起来。
那个女人也哭得很伤心。
等平复些,女人抱着她出去,桌上的人都喜笑颜开地逗她。
似乎没有人看到她和女人红肿的眼睛。
可她已经不再觉得这些人脸上的笑容刺眼了。
因为她首次发现了,原来‘哭就是难过,笑就是高兴’是句荒谬的话。
这些人即便在笑,也并没有为小姨的死感到高兴的意思。
不问也未必就是不关心。
成年人的情绪要比小孩复杂太多太多。
就像现在宋小乔的笑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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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乔虽然带了钥匙,但还是按了门铃。
大概是从监控里看到来的是谁,宋妈妈几乎是飞奔着跑出来,她盯着宋小乔,又气又急。只是介于申姜和她不认识的孟夜在场,不方便说话。
客套地让几个人进去坐下之后,就张罗着叫阿姨倒茶拿果盘。
看着申姜免不了脸上的感伤要多了一些。
但也没有再提腿的事,大概是怕她难过。
只是喊阿姨拿软糖:“姜姜喜欢吃。我放在厨房左边第二柜子里。上次……”明显在顿了顿才又继续对申姜说:“上次你叔叔出国玩带回来的,说不太甜不太软,你最喜欢了。等过节你过来家里玩的时候,叫带回去。一会儿我就叫阿姨包起来。”
说着对申姜笑了笑,虽然面容上形容有些疲倦:“昨天分时说看到你来了。可阿姨昏头涨脑,都没有见到你。”絮絮叨叨都是些闲话。又话里话外,让申姜劝宋小乔早些回国外去:“逝者已逝,学业不能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