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26)
裴湘笑得狭促,方才因为亲吻的唇色变得很是嫣红,上面仿佛还留有水泽,“我知道,咱们是不伦之恋嘛,得悄悄的来。”
黑暗之中是本能驱使,现下他余光暼着那如花的唇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开始反省自己经不住半点撩拨起来,他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掏出一方手帕递了上去,眸光游离,“……嘴。”
裴湘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帕子在唇上抿了抿,再抬眸时他已走到门边上,伸手正要打起帘子,思忖一会还是回首道:“裴湘,委屈你了,我会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正房娘子。”
说道也不再看她,兀自打了帘子跨过门槛走了出去,桃花纸糊的窗细而薄,他芝兰玉树的身姿影影绰绰的投到桃花纸上来,他沉稳的迈着步子渐行渐远,却深深地留在她脑海里,刻入她的骨髓里,至死不渝。
不委屈,真的。
被一个人惦记了那么多年,幸福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委屈呢,她相信上天安排她换了一副面孔又来到他的身边,一定有它的用意。
瞒天过海
沈从愈走出沧澜院后,才想起佛堂那块对着西南角的无名牌位来,西南是旧西姜的方位,无名是他不能够去肖想,去触碰的底线,这块牌位六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每当他成亲纪念日这天,他总会提上一壶酒来到这里,盥手焚香,在蒲团上搁上案几,为她抄上一段经,有时候吃醉了酒,便伏案睡了一夜,这件事做得很隐蔽,除了他贴身的小厮来福,旁人都无从知晓。
现在想想,他这两天过得起起伏伏,从没想过如此幸运的事还会降临到他身上来。原本以为灵魂穿越是神怪杂谈里才有的事,竟然在他身边发生了,看来还是老天眷顾。
既然灵魂尚安在,再摆着那牌位就有些不大吉利了,他唤来小厮,“来福,把佛堂西南角的牌位找个干净地儿埋了,然后把佛案清扫一遍,让疏风剪一束桃花放上去。”
来福道是,说完也没立马就走,而是半掀着眼皮偷觑他,他曾见证过他对县主一腔热血的爱,原来这样深的感情,终究还是会淡成一瓢水啊。他从过往走出来了,他也很为他高兴,忠于主子,就是哀其所哀,乐其所乐。
沈从愈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面前,他也无需隐瞒,“来福,你相信灵魂穿越吗?”
来福不知他为何问这个,倒还认真思索了一番,可是沈从愈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看着远处残阳自言自语地接道,“我信。”
沈从愈前往公主府去索要一纸休书,原来霓晗早就休书写好了,见他来只是请他坐,让宜华去她的八宝柜里将书柬拿出来,她展开给他过目,“我也没写过休书,这么写可以吗?”
书曰:“珞晖公主谨立休放夫书:本宫与驸马夫妻成亲多年情谊深厚,夫妻恩爱,众人皆可为证,然最近夫妻之情倦怠,难从一心,想来是缘分已到,无需勉强,今立此书,至今日起一别两宽,嫁娶自由。唯愿夫从愈一生平安喜乐。珞晖公主霓晗于礼则年仲阳廿七日立此书。”
沈从愈对她很信任,默默地收纳了起来,“殿下所书,岂能有错?”
这厢宜华端了茶进来,叫了声:“驸马用茶。”
霓晗道:“宜华,告知府上所有人,本宫与驸马已经和离,与他再没有夫妻关系,今后他再到府上来,你们就叫他沈学士吧。”
宜华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她只知道公主和驸马夫妻恩爱,怎么一眨眼就和离了?只是腹诽归腹诽,却不敢质疑,嘴上喏喏应是。
宜华送上了茶方退了出去,沈从愈道:“殿下信灵魂穿越吗?”
霓晗想起昨日裴湘种种失常,被大伙以为中邪,虽然离奇古怪,可是确实无法解释,现在想来她说的都是实情:“你是说裴湘?”
他点头,“她又换了个身份回到臣的身边,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殿下这回可帮了臣大忙了。”
裴湘要回建宁府的日期早已定下,沈从愈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将计就计,让她“重返娘家”,一大早她的行囊就已经先行装上了马车,裴湘还跟国公爷国公夫人一一惜别,情到深处国公夫人还垂下了几滴泪来,她用手帕掖了掖眼角道:“裴湘,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我们婆媳缘分太短,庭蔚走得早,你还年轻不能耽误了你,否则我真想把你留在我身边陪我解解闷……”
裴湘替她抚背劝慰道:“国公夫人,您对裴湘的好裴湘都铭记于心,你也不必太过伤怀,要多保重身体,或许我们还能再续前缘呢?”
国公夫人顿时一个激灵,心里还在琢磨着这句话应该怎么解释来着,沈从愈已经开口打断了她继续往下想,他曼声道:“娘,儿会亲自送裴湘登船,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