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20)
裴湘好奇道:“那厉郡王妃是西姜人?”
霓晗摇头,“厉郡王是。”
裴湘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所说的英雄,难道就是厉郡王?但是这种乱成一团粥的关系非她能揭露的,殿下不说,她又怎能说她喜欢有妻室的郡王呢,弄不好就是一项造谣生事的罪,所以她笑眯眯地装作若无其事。
霓晗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迟疑了片刻方道:“昨晚从愈深夜贸然到我这里吃了一盏茶,你道是为何?”
裴湘见他昨夜神色匆匆,从她身侧经过时,风把他的披风吹得略微鼓起,他只淡然叫她快回院子,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她当下心思繁杂,没想其他,原来他是往公主府去了。
他与殿下当真没有一丝男女感情吗,她明澈的眸子顿时暗淡了下来,唇边动了动,摇头道不知。
“自然是因为你。”霓晗见她垂着头,似乎有愁云哀致,便亲厚地拉过她的手道:“既然你知道我和从愈不是真夫妻,我不妨告诉你,他昨晚来吃茶,我问他许多,他只左顾而言他,临别之前留下一句话……‘她都知道了’,他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就是这五个字,不到逼不得已,他也不可能说出口,可见他对你不是没感觉。”
裴湘不是很想听到这些,既然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那她绝不藕断丝连,就算她听到他对自己用情至深,她也不愿与他谈一场无疾而终的姻缘。
她淡然一笑,“殿下说这些做什么,您还是跟我说说厉郡王妃吧,我怕等下去了说错话惹人生气呢。”
霓晗偏要说,“你知道我新婚之夜曾与他有个什么约定吗?”
“不知道。”新婚之夜能做出割臂起誓这种事来,似乎无论再发生什么都算不上稀罕了。
“他说,只要我以后有了喜欢的人,随时给他一纸休书,从此一别两宽,我可以嫁给我喜欢的人。”
她瞳孔一震,面上却极力镇定。
霓晗接着道:“我昨晚又跟他做了个约定,只要他有喜欢的姑娘,他也可以向我提出来,我也会给他一纸休书,让他迎娶所爱之人。”
裴湘怔怔的,心里霎时很佩服起她来,出生皇室尚能如此体恤人心,这种境界实在非寻常人能比拟的,她呢喃道,“殿下……”
霓晗有成人之美,一则不愿意再看沈从愈伶仃一人,二则是她想留住裴湘,从前清平县主是她唯一闺中好友,骤然离世她的痛惜不比他的少,裴湘很奇妙,她在她身上总能找到熟悉的味道,好似清平县主又回来了,她是公主,大多数都是孤独寂寞的,听过的奉承话太多,却也知道都不是真心的,只有过清平县主当她是交心的朋友,她扬了扬眉问,“你当真不喜欢他?”
裴湘也不是那种忸怩作态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凤眸微转,嘟囔道:“哪能在殿下面前说喜欢您的驸马呢?”
霓晗了然点头,那就是喜欢。
她轻叹了口气才道,“殿下,您为撮合大伯和我,简直就是操碎心,可是他心里没有我,他对我好不过是基于我像那个清平县主罢了,即使他愿意娶我,我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呐,可能要辜负您用心良苦了。”
霓晗大概很有做红娘的潜质,直接明了地向她支招道,“清平县主曾说,他们之所以会在一起,全因她趁他午寝的时候溜进他的帐篷里偷亲了他,没想到他居然暗恋她许久,可是没有县主主动出击,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他就是这么别扭的性格,你不妨效仿县主一般试探一下他,或许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裴湘的眼登时瞪得比铜铃大,心里暗道,殿下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能把自己的夫君迫不及待地推给别人,全天下人也不多,公主不愧贵为公主,这心胸这气魄比海还宽呐。
在二人一递一声地交谈间,马车已经停到了一处王府门首,裴掀起帘子往外探去,门匾写得并非汉文,而是西姜文“邕亲王府”。
她好奇道,“这不是邕亲王府吗?”
霓晗讶然,没见过西姜人却懂得西姜文字,学识很是渊博嘛,她道是,“厉郡王是邕亲王排行第六的儿子嘛,不过封了郡王不久,还没分府。”
在裴湘六年多记忆的罅隙里,似乎有这个牌匾的一席之地,她只觉得似曾相识,可又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想仔细回忆,然而却毫无头绪,难道她小时候来过这里?
霓晗已经先行一步下了马车,见她还在车上发懵呢,便笑道:“不用怯场,西姜人率性,没有那么多规矩。”
裴湘心事重重,慢吞吞地从车里下来,因为郡王妃寿宴,亲王府门庭大开,宾客如云,公主驾到,势必惊动不少人,管家认识霓晗,却看裴湘眼生,霓晗道,“这是我建宁府来的妹妹,裴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