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番外(91)
而辅国公府中,宋珽房内的灯火已经熄了, 他却未曾睡下,只负手立于长窗前。长窗紧闭,看不见外头的夜景,只能听见窸窣的虫鸣。
直到虫鸣声也渐渐歇下,这长窗才终于被人推开,一双草鞋踏在窗楣上,一人狸猫一般轻盈翻窗进来,落在地上。
月光照在他的面上,却照出与他轻盈动作毫不相符的一脸褶皱。原是一名生着酒糟鼻,衣衫破烂的老者。
“小子,你又叫老夫做什么?不就是当年欠老国公一点人情嘛,巴巴地追着我讨个没完。当初你要在自己身上下毒,我给你下了。前几天变了心思又说要解,我也解了。非要拉我去给乡下婆子治腿,我也治了。现在你又要做什么?真当我是你家养着的游医了?”那老者翻着白眼,絮絮地说着,吐出一嘴的酒气。
宋珽垂眼看着他,眸光晦暗不明,语声却平静,不带丝毫迟疑:“我今日请您来,是想让您重新在我身上,再下一次当年的毒。”
“你这小子——”老者瞪圆了一双眼睛,唯恐气势不足,还踮起脚来指着他的鼻子:“你真当‘星湖’是什么好东西啊,说下就下,说解就解,你还吃上瘾了不成?”
“原来此药名‘星湖’。”宋珽应了,又道:“还请老前辈赐药。”
“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知道效用么?平白糟蹋了我的药!”他挠着自己蓬乱如草的头发,不耐烦地说道:“‘星湖’这东西,一旦吃了,脉象缓慢,肤色苍白,与重病无异。”他略停了一停,颇带几分傲气道:“这可是从我手里出来的东西,拿这玩意装病,你就是找遍天下名医,也诊不出破绽。”
“数年前,下药之时,您曾与我提过。”宋珽淡声答道。
“你只知道前半截!”老者瞪着他,气得直吹胡子:“此药最多用五年,再往下用,就有暴毙的风险!前几日给你解去的时候,正好差不多时日。现在还要再服,命不值钱?”
宋珽轻抬起眼来,眸光平静。
这些事,其实他早已知晓了。
上一世中,他以重病做掩饰,服了足足十五年的药,为太子当了十五年的刀。一直到太子掌权,他假死脱身。
这一世,他不必再为太子卖命,便解了星湖草的药效。
可还未来得及让沈陶陶逐渐接受他痊愈的事实,她便已揭破另一层真相。
他曾想过将一切与她和盘托出,却在望见她落下泪来时,复又却步。
他清楚地知道,若是在那一刻揭破此事,他们之间,便再也无法转圜了。
至少此刻,他还不能痊愈。
宋珽沉默着向老者伸出手。
“想好了?”老者瞪着他。
宋珽微微颔首,旋即掌心一重,一只白色的瓷瓶旋即砸入他的掌心。
老者再度翻窗而去,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哪天暴毙了可别怪我!”
宋珽起身倒了一盏冷茶,将瓷瓶中的药物混在茶水中泡开,尽数饮下。
窗外花影摇动,夜风潜入。令他无端想起上一世里,海棠花下那一场大醉。
若是此生再度死于‘星湖’的毒性,也不过他咎由自取。
怪不得谁。
……
一连数日,沈陶陶都起得极早,照常梳洗,照常去膳堂中用早膳。除了不再去太府寺中当值外,一切与素日里并未有什么差别。
她越是平静,江菱便也越是担忧,私底下曾不止一次的问她:“陶陶,你真的没事吗?”
沈陶陶每次听完后,都是一笑带过。
她能有什么事呢?
比起上一世中的遭遇,这一世,她不过是被人骗了一次罢了。
没丢钱,没丢命,似乎什么也没在那太府寺里落下。
她拿起一把牛角梳子,对着镜子慢慢梳着自己的长发。心中平静地想着,等这件事平息一些了,便试试能不能使些银子,将自己从太府寺中调走。
牛角梳还未落到发尾,槅扇便被人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沈陶陶便放下梳子,站起身来迎门:“江菱,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她一道问着,一道将门打开。
门外之人背光立着,看不清容貌,但身量高大,显然不是江菱。
宋珽?
沈陶陶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这个名字。脑中轰然一响。这几日强行压下的情绪霎时间便涌了上来。她的身子微颤,往后退开了一步,指尖抓起放在台上的牛角梳便向他掷去。
那人一把接住了梳子,低头看了看,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旋即又朗声笑道:“我只听说过掷果盈车,没听说过掷梳子的。小女官,这里头有什么讲究么?”
沈陶陶愣了一愣,觉得这嗓音熟悉,便侧过脸仔细地看了一眼,脱口道:“顾景易?”她睁大一双杏眼看着他:“这里是女官寓所!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