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穷到没燕窝吃吗?”他的声音压抑而低沉,看向沈氏。
沈氏方才被裴元惜的话说得想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不得那样的话,心碎得像是快要死去。
这个可怜的孩子,傻得真叫人心疼。
她哽咽着,“不是的,府中的姨娘份例中都有燕窝。赵姨娘有两个孩子,大哥儿一人占一份,每月共是上等的十二盏,次等的二十盏。李姨娘和秋姨娘的一样,上等的六盏,次等的十盏。这些东西都有册可查,绝不会有人胆敢克扣。”
嫡妻治家公允,宣平侯是放心的。既然每月都有燕窝,为何他的女儿没有吃过?他凌厉无比的眼睛移过去,如果眼睛能杀人,李姨娘早就是个死人了。
李姨娘伏在地上,衣着灰沉不整,发髻零乱不堪。一个侯府姨娘过得比婆子还不如,任谁瞧着也会道一声可怜。
“李氏,夫人说得可对?既然每月都有燕窝,为何三娘没有吃过?”要是三娘以前就吃过,想必对木瓜忌口的事情早就知道,也不用等到真的发病一问三不知。
李姨娘不停磕头,“侯爷,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敢给三姑娘吃…怕她吃了会坏事。”
又是那样的说辞,什么狗屁的命格。宣平侯气笑了,他的女儿在这个妇人的眼里居然连一口燕窝都不配吃。
“我女儿不配吃,你配吗?”
“奴婢也不配。”
“你确实不配!”宣平侯磨着牙,“你这样的妇人哪里配吃燕窝,你这样的妇人何德何能生下我三娘这样的女儿!我的三娘何等聪慧,一岁能言、两岁能识字、三岁看书、四岁做诗。要不是你这个妇人照顾不周,她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李姨娘死死抠着自己的大腿肉,散乱的发遮住她的脸,没有人知道她脸上的表情。一岁能言、两岁能识字、三岁看书、四岁做诗。如果不是三姑娘太聪明,她又怎么会那么做?
疼痛让她更清醒,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做得还不够多。她削瘦的身材凄惶的体态,落在沈氏的眼里只觉得她可怜又可气。
“侯爷,如兰她也是一时想岔,你就看在她一片苦心上……”
宣平侯淡淡看过去,沈氏立马噤声。
“我女儿会馋一口燕窝,可见你平日给她吃的有多差。你觉得她不配吃燕窝,是不是觉得她只配吃粗茶淡饭?”他吼起来,脖子和额头青筋梗起。
沈氏都吓坏了。“侯爷,不至于,府上一应吃食都有份例。姨娘们就算自己不添银子加菜,那也是荤素搭配。妾身还时不时赏些点心之类的给如兰,想来三娘不至于少一口吃的。”
她想如兰再是想岔,也不至于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再说他们侯府又不是普通人家,还能没有东西吃。
“点心?没吃过啊。”裴元惜委屈地看着宣平侯,“爹,我没吃过!”
“三娘,你好好想想,真的没吃过吗?前天母亲还赏给你姨娘一道最新的点心,像花一样好看,吃起来又香又甜。”沈氏循循诱着,就怕裴元惜小儿心性,明明吃过的东西转头就忘。
“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吃过姨娘给的点心。”裴元惜的脸还有些红,可能是沈氏形容得太好吃,她咽了一下口水,“母亲说的那样的更没有吃过,一定很好吃。”
这下沈氏都没办法帮李姨娘说话了,你说燕窝贵重怕受不住,点心总不贵重吧。为什么点心也不给三娘吃,难道真如侯爷说的三娘每天都是粗茶淡饭?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裴元惜嘟起嘴巴道:“我要吃点心,不要吃没有菜菜的白饭。”
“你给我女儿吃白饭?”宣平侯暴起,一脚踢在装死一样的李姨娘身上。他怒不可遏地四处找东西,一把抄起凳子砸到李姨娘的身上。
李姨娘一声不吭,血顺着她的头流下来。
沈氏道:“如兰,你这是要做什么?点心而已,你怎么也不敢给三娘吃。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你简直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哪有你这么钻牛角尖的做法。”
“夫人,为了三姑娘,奴婢什么都愿意承受。”李姨娘悲苦地哭泣着,像是风中的残叶一样凄楚无依不被人理解。“奴婢不怕吃苦,不怕被人误解。奴婢只要三姑娘好好地活着,平平安安地长大。
“你放屁!谁说我女儿不能活,谁说我女儿不能长大!那个狗屁不通的高僧在哪里,你给我找出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欺世盗名的骗子!”
沈氏吃惊不已,她还从没听侯爷说过如此不斯文的话,可见他气得有多狠。
宣平侯以为自己已经到达愤怒的顶峰,他没想到在听到女儿这句话后怒火更是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