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窒息而亡的,没有中毒。”进忠太监接着道,“那个小太监我亲自查过,他的双手以前犯错被打伤,没有什么力气,只能拿得动扫帚,水桶里装了水都拎不动。”
皇帝没说话。
进忠太监忙道:“当然,不是他,还可能是别人,老奴正在——”
皇帝摆摆手:“不用查了,是皇后自尽的。”
进忠太监一愣。
皇帝指了指宫外的一个方向:“去看看,太子——那孽畜在做什么?”
叫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一时根本改不过来。
进忠太监应声是很快,不多时就回来了,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去楚谨容的府邸,那边已经送消息过来了。
“他批发散衣,哀哭吐血。”进忠太监低声说,“请求入宫见皇后最后一面。”
皇帝神情似悲又似怅然:“让他来吧。”
楚谨容是被数百禁卫押送来的,当看到他出现在皇城大门的时候,进进出出的官员们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皇后已经宣告病故了。
朝臣们对这个皇后也没什么在意,当时国朝不稳,先帝突然驾崩,三个皇子被诸侯王挟持争斗你死我活,为了保住正统血脉,年幼的皇帝仓促成亲,选了一个年长几岁,家中子女多彰显好生养的女子匆匆成亲——相貌才德都不重要。
皇后也的确无才无德。
最大的功劳是及时的生下一个健壮的嫡长子,是这个嫡长子一直保着她稳坐皇后之位,现在,这个嫡长子成了废太子,皇后的生命也结束了。
朝臣们的视线复杂的落在这个披头散发的废太子身上,有鄙夷有不屑更多的是冷漠。
弑君弑父天地不容啊。
楚谨容并不在意这些人的视线,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他的眼神并不像外表这样悲痛狼狈仓皇,而是阴冷的笑。
天地不容?怎么就天地不容了?皇帝并没有对天下人宣告他弑父,只说他犯了错,犯了错自然能改,也可以是被人陷害的,天下的道理自然都是胜利者的。
他弑父又怎么样,父皇也弑杀兄弟们呢,父皇的两个哥哥是怎么死的?逃到诸侯王们那里,还要被逼死呢,不仅如此,还借着铁面将军的手把拥立过两个皇子的诸侯王尸首还折辱一番,发泄恨意呢。
天地不容?怎么就天地不容了?不都是为了当皇帝吗?只要当了皇帝,天地都是你的,都能好好的呢。
楚谨容仰头发出一声悲呼“母后啊———”肩背挺直,在禁卫押送,诸臣的目送下穿过皇城门,走向缟素的深宫。
楚修容站在台阶上,看着哀哭而行的太子。
“楚谨容真是幸福。”他说道,“这世上有人只为了让他进宫见一皇帝一面,不惜舍命。”
小曲冷笑:“谁知道皇后是自愿的,还是被自愿的。”
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自愿,皇后都是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了,楚修容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死在自己儿子手里,皇后应该很开心。”
小曲嘲笑:“我们也开心,她亲手养出这种没心没肺的畜生,今天轮到她自食恶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殿下。”小曲皱眉低声问,“太子这样想做什么?借着皇后的死让陛下可怜他?”
再可怜,皇帝也不会原谅这个意图谋害自己的儿子的。
楚修容笑了,轻声道:“或许是来弑父,或者杀我。”
小曲吓了一跳,太子还真可能这样,但是:“他休想!除非他想同归于尽。”
如今的太子可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皇帝防备他,就连接他进宫,都由重重禁卫押送,至于楚修容,他们当然更不会给他机会。
不过,世上的事也没有绝对,尤其越是胜局在握的时候,更要谨慎,小曲有些紧张。
“殿下,我去让周侯爷增兵守好皇城。”
楚修容淡然随意:“阿玄应该早有安排了。”
小曲还是要去说一声看一眼才放心,虽然说周玄跟他们结盟,但其实他们也不是很信任周玄。
楚修容笑了笑,没有阻拦,目送小曲离开,视线又似乎越过小曲看向更远处。
皇后的灵堂气氛都很敷衍。
一开始都没有哭声,直到楚谨容来了,哭声才哀哀而起。
楚谨容披头散发跪倒在皇后的棺椁前,跪拜完并没有如大家猜测的那样求见皇帝,甚至当皇帝过来时,他还躲进了屋子里。
皇帝让人踹开门,冷冷问:“为什么不见朕?”不待楚谨容回答,又似笑非笑说,“你知道你母后为什么死吗?”
最后一句话隐晦但又直白,很多人都听懂了,一时间殿内的人们忙退后回避。
楚谨容跪在这间小小的内室里,用袖子掩住头脸:“母后是为了让儿臣能见父皇一面,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