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登州,酒楼里大堂里就很少会看到女眷,便是有女眷,也藏在包厢内,可在杭安这边,不少打扮洋气,或者穿着校服的书院学生,光明正大地呼朋引伴,嬉笑怒骂,鲜活得紧。
杨玉英见武圆圆看得目不暇接,笑道:“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快点认字,我会给你找些教材,尽快认识两千个字,然后咱们就去书院。”
武圆圆:“……”
杨玉英抱着琵琶慢慢走,脑子里飞速转动着赚得第一笔钱的法子。
此时正是曼华楼最热闹的时候,杨玉英目光一扫,就落在大堂东边的雅座处。
整个大堂最东面临窗的位置,绿竹盆景环绕,有活水流淌,与外界隔开一段距离,既能感受到大堂的喧闹,又能独享幽静,与二楼三楼的雅间包厢比,可谓各有好处。
今日两排雅座显然都让一伙人包了去。
一共两男两女,还有两个小孩子。
其中一个男子生得相貌堂堂,十分俊美,足以让半个大堂的女人都侧目的那种俊。
这人穿了一身墨色的束身长袍,衣饰简单,足下却是一双貂皮的高筒靴,不是大顺常见的样式。
第51章 外室(4)
此人对面坐着的是个西洋人,高鼻梁,偏白的皮肤,脸上带着几个蛋黄雀斑,发际线靠后,看起来四十岁左右。
两个人身边分别依傍着个姑娘,坐在墨色长袍的顺人身边的那个,穿了身西式的羊绒大衣,嘴唇画得很红艳,显得有点百无聊赖。
西洋人身边的那个,就是曼华楼第一阶梯的名歌女,叫叶珍珍,容色秀丽,风华绝代。
杨玉英瞥了眼对方桌上赠的果盘。
像这种果盘,大多是一顿饭消费在百元以上才会赠送。
一顿饭吃两个书院先生一个月的工资,豪客!
此二人身后第二排的雅座上,则坐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男女,两个人头碰着头,眉头紧锁。
尤其是那个男孩,使劲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一脸的烦恼。
“二哥非让我自己做题,怎么做得完,过几天约翰老师就要我交,啊啊啊啊,烦死人了!”
“噗,还是等二哥给你把先生请回来,你让他帮你做完就是。”
小少年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那二哥可得快着些。”
杨玉英脚步不停,徐徐从两个小少年身边走过,琵琶轻轻晃动,只听砰一声,桌角的墨水瓶碎裂,墨汁飞溅,瞬间淌了一桌子。
试卷上被糊了一层黑,湿哒哒,可怜巴巴地黏在桌面上。
小少年登时石化。
杨玉英脚步一顿,眨眨眼:“抱歉……”
“哇!”
少年哀嚎,“我的试卷,告诉约翰他也不会信,他会认为我是故意的,完了完了,这下子别说我喜欢的八音盒,肯定会被罚做一千道题目,那白痴除了让多练习,多做题,什么都不会啊啊!”
前面正谈话的两个男人齐齐转头,就见小少年皱着脸,欲哭无泪,不禁一笑。
“还笑!”
小少年气鼓鼓地咬牙,眼睛通红。
杨玉英莞尔,弯下腰从桌上捡了宣纸,拿起毛笔,理了理笔头,横平竖直地画起方格,画完了又极流畅地在里面填上阿拉伯数字。
“哎?”
小少年叫了声,仔细一看却眨眨眼,半晌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约翰给我留的题目?这题你做过?”
杨玉英摇摇头,写好了递过去笑道:“刚才看了一眼,很复杂的洛书图,小少爷这么点的年纪便能做,真了不起。”
小少年的耳朵根登时一红:“咳咳。”
当他愿意做的似的!
还不都是被逼无奈,要不是为了不受罚,为了不让他亲爹,亲祖父削死,他有那闲工夫?
前面坐着的两个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杨玉英,年轻的顺人笑道:“小姐精通数学?”
杨玉英弯着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写,平平淡淡地道:“唯手熟尔。昔年家父在时,时常与小女以此游戏。”
(她家元帅的确喜欢跟她玩幻方。)
这姑娘打扮寻常,这句话说出口,却是自有一股气势。
话音落下,杨玉英又一笑,眉眼温柔,轻轻把图纸推到少年面前:“这里几个数都填错了。”
小少年一愣。
那几个数是他昨天晚上熬了一宿才填上的,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可总比一个字不写好。
杨玉英放下笔,拢了拢衣袖,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我很抱歉,嗯,请问,需要我写一份答案做赔礼吗?”
少年愕然:“你看得懂?会做?”
杨玉英略一颔首,似没觉得能做出个幻方题目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小少年有点不敢相信,但他显然的确有点着急,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凑过来低声道:“姐姐,你要是真能写一份给我,我保证不让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