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李四(91)
皇帝当然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可他委实没有想到,这不过是和孟小宁接触了几个月,自己的儿子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张思勉从小到大,三岁以前不算,就没有听别人说掉过几次眼泪,八岁的时候一次秋猎,不知怎么的跑出了皇家猎场,从山崖顶上滚到了地上,侍卫找到他的时候整个手掌血肉模糊,脚踝连骨头都露在了外面,但是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娴妃和宫女们倒是哭得几欲昏厥。
那种伤都没掉什么眼泪,现在掉给谁看啊!
更何况!你们家的那个孟小宁,哪里像是心思细腻胆小怕事的人了?
张思勉不管皇帝内心的波澜起伏,只是按着孟小宁教给他的台词继续说道:“可是后来儿臣便觉得不对了,这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怎么还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儿臣去问了侍从,那人只把小宁送到了宫门口,又把小宁接了回来,只说什么都不知道……小宁的胃口大,晚上一向是要再吃一顿的,结果到了点也不见有人,侍女去敲门里面也没有回应,儿臣才终于发现事情的确很不正常。”
张思勉说得半真半假,倒是真的唬住了张存光。
被种了王蛊的人胃口很大是真的,一天可以吃七八顿饭,尤其是王蛊将要成熟的时候,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在吃东西,肚子上的鼓包也会越来越大,直到有成年男性的拇指宽、指甲盖那么大,才会从人体内钻出来。
张思勉轻咳了一声:“儿臣便闯了进去,发现小宁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身体烧得滚烫,嘴里却还一直在喊冷……府上的大夫都已经看过了,说是诊不出来什么,儿臣知道太医不轻易出宫看诊,但是请父皇看在儿臣的份上,请一个太医去看一看小宁吧!”
皇帝的脸色随着张思勉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对王蛊的了解并不算太多,毕竟他虽然要吃王蛊却不需要自己制作——就好比一个家财万贯的商贾,天天吃满汉全席,也不代表着他就会做满汉全席。
但是会不会做满汉全席不重要,吃了这么久,做满汉全席要什么材料、要多少时间,他的心里总归是有数的。
皇帝对王蛊薄弱又稀少的了解中,当然也包括了王蛊发作时候的表征,不管是蔡重光还是季承云,他都看过了不止一次。
“你先回去,朕立刻便着太医去你那儿。”皇帝的脸色极差,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把眼泪擦一擦!朕的儿子可不是什么哭包!”
张思勉前脚退出了养心殿,皇帝便立刻问宝兰:“今天送孟小宁出宫的,是不是你的徒弟?”
宝兰艰难的扯了个笑容,王蛊是皇帝最隐晦的秘密,也算得上是他的逆鳞,若是别的事情,皇帝也许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那个小孩子一马,但如今是孟小宁出了事,皇帝若是真的动怒,莫说是那个小太监,就连自己也会被牵连:“回陛下的话,是,他叫做允习。”
皇帝道:“让他来过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朕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你跟着朕这么多年,对王蛊所知的还不如朕来得多,你那小徒弟又能知道多少?不过是问个话,哭丧着这张脸给谁看?”
宝兰如蒙大赦,立刻便去寻了允习来。
允习虽是宝兰的徒弟,但是和皇帝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有些战战兢兢的跪趴在地上,身体颤抖个不停。
张存光看着就来气,允习和宝兰不同,算不得是他身边的人,他也没有心思再解释什么,直接道:“今日是你送小孟公子出宫的?”
允习点了点头,声如蚊蚋:“回陛下的话,是小的送小孟公子出去的。”
张存光又道:“路上可有出了什么事?”
允习能够当得了宝兰的徒弟,当然不是什么愚笨的人,虽然年纪小,但他也听出来了些滋味来,可能是孟小宁出了宫后出了什么事情,左右轮不到处罚自己,他定了定心,声音倒也稳定了不少:“回避下的话,出宫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只是看到了入宫的方大人,小孟公子让我们绕了个过去,他似乎不太想和方大人接触……后来又遇到了国师大人……”
“你说国师大人?”皇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允习被吓了一跳,把头又低得更低了一些,但他知道这火气不是冲着自己发的,还勉强算得上是镇定:“是……是,是国师大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孟公子管国师大人叫‘姜太医’,不过后来小孟大人说自己是认错了人,但国师大人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走的时候,小的无意看了一眼,国师大人好像的确在往太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