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李四(19)
这事情不难揣测,魔教劫持赈灾粮,实在是不仁不义之举,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张思勉虽然贵为皇子,真的到了沧州地界,也是任人摆布的情况,这件事情本就不易处理,但是却又让人觉得不怎么困难,毕竟魔教只是个江湖门派。
因此,办好了无功,办不好却是大过。
而沧州灾情严重,张思勉却不可能带着大堆护卫上路,只可能轻车从简,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流民强盗都很难说。大灾之后必有疫情,沧州医药比起都城不知落后多少,张思勉这一去,能不能回得了都城都是两说。
最后,便是沧州是宋金秋的地盘,宋金秋是宋金香的亲弟弟,若是宋金秋除了什么错,皇后难辞其咎。可以说贵妃在这一盘棋上,稳坐钓鱼台,二皇子和三皇子是相争的鹬蚌,十皇子才是得利的渔翁。
张思勉当然不可能没有门客,甚至可以说整个顾家都是他的智囊,顾家当然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此去凶险,当避则避。
但宋家的态度实在叫人怀疑。
按道理来说,张思勉真的到了沧州,也是到了宋家的地盘,只要宋家略做手脚,张思勉不仅可能无功而返,甚至可能有去无回。宋家没有必要拒绝,这不是他们的提议,就算是张思勉死在了沧州,也不是他们主导的第一步。
但是宋家一样在拒绝,拒绝的十分强烈,强烈到张思勉觉得可疑。
贪污、受贿、滥用私权……张思勉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宋家反弹成那个样子。
然后顾家才遮遮掩掩的告诉他:宋金秋贪污水利、私开铜矿、吞了灾粮。
张思勉从那个时候就觉得沧州水患是自己的错,这是本来可以避免的、是本来可以补救的,却因为顾家想要握住宋家的命门一击即中,沧州数万百姓无辜丧命。他在理智上可以理解,但在感情上实在很难接受。
所以他来了。
为了补救沧州水患,也为了利用好顾家铺的路。
顾青云点了点头:“你回都城,肯定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你自己也要小心。”
张三笑了笑:“我在都城时不就是那副模样么?不过是回去而已……这二十几年来,我最习惯的就是那里的生活了。”
顾青云不说话了,良久小声叹了口气。
他不想陷入夺嫡的漩涡之中,所以他逃了,他很没有出息的、顶着神童的名号、顶着整个顾家原本的希望和期待从都城逃到了滁州。他一边享受着家族的荫蔽,一边逃避着来自家族的责任。
顾家没有人管他。
不是因为顾家放弃他了,而是他自己知道,他的祖父、他的父母、他的姑姑,他们足够了解他,也足够疼爱他,他们不愿意强逼着他做那种事情,所以他们没有反对,任由顾青云逃似的到了滁州。
但是张思勉呢?
他的这个堂哥,他小时候作为皇子伴读,他们一起长大,长大后,他从都城逃了出来,而张思勉呢?
顾青云好歹还有选择的余地。
张思勉什么都没有。
他从出生开始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一条路走到黑。
他要么走下去,要么就永远都走不下去了。他只能在都城,然后费尽心思的周旋,顾家几乎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到了他的身上——皇后的二皇子是十年前过继的,皇后没有嫡子,二皇子虽然名义上是嫡子,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不是,他也不是长子,长子是默默无闻的容妃生下的、默默无闻的张思远。
皇帝没有立储,迟迟没有,谁都有可能。
宋家为了宋家的百年荣耀敢走这一步险棋。
顾家难道没有拼尽全力吗?
顾青云觉得自己有一点脸红,也许是因为羞愧,他犹豫着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外面便进来了一个探子——顾青云身边也有那么几个得用的人,不然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
顾青云放弃了原来的话题,看向了那个暗探:“他们之后说了什么?”
那探子答:“我的武功远不如孟教主,一出去就被发现了。”
顾青云也知道这才是最可能的结局,小声叹了口气:“也是……”
那探子又接着道:“他似乎以为属下是大人派去保护小孟大人的,但是他说不必了,有他在就可以……他、他还让属下带一句话过来。”
顾青云挑了挑眉毛:“什么?”
探子的脸色有些尴尬:“他说,十余年前,都城的顾青云和苏杭的孟小安到底谁才更胜一筹,今天看来,已经有答案了。”
☆、张三(十一)
“殿下,该起了。”
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自然与宫中宫女娇弱婉转的声音不同,带着些硬邦邦的生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