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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波(626)

这粮价和丝价的度量衡是不一样的,丝论斤,粮论石,然而开出的价格,却让吴天明沉了脸色:“方公子莫不是在说笑?如今丝价都涨到九钱了,这还是没出丝,等到真上市了,肯定还要再涨一涨的。况且粮价一两未免也太贵了,这里可是余杭!”

方陵的确在笑,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正因为是余杭,粮价才得要高点,难不成桑田还能一夜变成粮田?至于丝价,涨得再高又如何,还不是得卖出去才行。现在天下大乱,倭国能收多少丝,大小商贾又能收多少?我看将来这些丝啊绢的,还是会漂往南海,寻个出路。”

同样是开门见山,这山的力道可就大大不同了,也正中了吴长明的软肋。是啊,天下大乱的时候,生丝熟丝的用途也会改变,那些精美的绫罗绸缎会渐渐失去买主,更多用来制弓弦、丝甲。这消耗的量就不同了,不知会有多少作坊停业,商户倒闭,如今余杭只是没乱起来,真闹起匪患,丝价只会打着滚的往下跌。与此同时,粮价则会一飞冲天,特别是余杭这种粮田稀少的地方,就算推了桑林,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复耕的。

因此一个畅通的销货渠道,便成了救命的稻草。比起四处战乱的陆上,海上只要有足够的兵力,还是能保证运输的。况且赤旗帮是真打败了长鲸帮,可以说控制住了通往南洋的要道,丝绸本就是海贸的大头,可以想见今后一段时间生丝和织物的取向了。

而有人千里迢迢运来粮食,再花大价钱买回生丝,这样的大主顾,吴氏还真不容错过。

只是价格还是成问题啊,而且吴氏是真拿不出这么多丝,总不能抽干了丝行,只供一家吧?

心中思绪繁杂,吴长明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道:“方公子说笑了,如今余杭安然无事,江东也尚未遭受波继,新皇登基,想来也会整理吏治,哪会落到如此局面?”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于是对面那小子笑而不答,愈发显得懒散了。

吴长明也不能就此退让,只得又道:“只是这一季春蚕,如此价码就能让吴家赔钱,何况是夏丝夏粮,总要公道一些,才好谈这买卖。还是贤弟以为,城里还有更好的卖家吗?”

方陵看了他一眼,笑道:“反正我就是个传话的,这些事情哪是小辈能做主的?吴兄若是真不答应,买卖不成情谊在嘛。”

吴长明被噎了一下,的确,这事可不是一个少年人能做主的,恐怕也是早早定下,还有可靠的管事跟来面授机宜。想要说动他,恐怕不太容易。

但是这么大单买卖,肯定也不能如此算了,吴长明强笑一声:“既然此事能交给贤弟,肯定也是信得过你的本事,何必自谦呢?”

方陵哈哈大笑:“这还真不是自谦,毕竟我一个毛头小子,死也就死了,也碍不了大事。出来就是长长见识,瞧瞧江东风物。”

若真是不在乎性命,怎会带那么多亲随?而且他可是找人查过的,五艘船,怕不是可战之兵都有数百,也唯有如此,才敢这么招摇吧?

吴长明脸上的笑容更淡了,也呵呵笑了两声:“贤弟果真直率,愚兄敬你一杯。”

两人遥遥举杯,压根就没碰在一处,之后就是叫来舞姬,消遣谈笑了。然而吴长明却知道,这小子根本就不贪杯好色,摆出来的纨绔姿态也不过是蒙蔽旁人的。想要让这样的人让步,可比想象的要难啊,兴许得找些助力了。这儿毕竟是余杭,可不是任他张狂的地界。

一顿酒喝了个把时辰,方陵似乎并没有夜宿的意思,早早就起身告辞。既然不愿为人瞧见,吴长明也就没送人出门,只是窝在屋里思索之后的对策,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他皱了皱眉,对下人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清江馆这等地方,怎么也有人闹腾,难不成是哪家浪荡子喝多了生事?本就不快,此刻吴长明脸沉的都如锅底了。然而很快,下人就匆匆跑了回来,低声道:“大爷,不好了,是陆家的三郎君堵住了方公子,两边打起来了!”

“什么,他怎么来了?”吴长明豁然起身,险些被惊出了冷汗。陆家三郎正是陆大人的幼子陆修,乃是那位续室夫人所出,他们一脉跟赤旗帮的纠葛真是人尽皆知了,这突然堵上门,还能打起来,肯定不是好事啊!

也不顾避嫌了,他匆匆往外走去。

陆修是两月前回到余杭的,原本在国子监读书,还打算参加科举,谁料立储的事情越闹越大,眼看天子快不行了,父亲就让他请了长假,早早回乡。

这一举动,算是让陆修逃脱了后续波折,只是父亲支持的人没能登基,还被弹劾丢了官,再想入官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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