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用毛笔,还是不想显露笔体?陆俭神色不变,只吩咐道:“把我的鹅羽笔取来。”
那掌柜立刻转身出屋,不多时取了个匣子回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支造型优雅,笔尖镶金的鹅毛笔。恐怕是沿着海路,从西方哪国传来的吧?
伏波也不客气,提笔沾了沾墨,利落的在两份文书上写下了自己名字,把其中一份递还了回去。
那字居然不差,有章有法,锋芒毕露,就像专门练过的一样。陆俭顿时打消了对方是在掩饰笔迹的念头,有些好奇这少年的来历了。见他写完想要还笔,陆俭微微一笑:“这笔放在我身边不过是个把玩的物件,还不如送给贤弟,物尽其用。”
伏波不在乎用什么笔来写字,但是她在乎对方的结交之意,因而也未拒绝,道了谢便收下了。
笔不算什么稀奇东西,但是从西洋来的,比寻常湖笔还要贵不少,偏偏这少年收的坦荡,并非觉得此物廉价,而是明白其价值,更明白自己的心思。如此心性,可就让人赞叹了。
陆俭面上笑容更甚,又亲自立了卖粮的契书,与对方签过,约定明日由铺子送货到码头,书信和地址也会一并送去。
两边谈妥,钱货两清。伏波和林猛这才起身告辞。
等人走出了房门,身边管事忍不道:“主人,把信交给那两个,会不会出纰漏?”
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这两个少年人明显是刚出海的,万一背信,可是要惹出大问题的。
“正因没有干系,才更稳妥。若他收了钱,我可能还要担心一二,如今却不必了。”陆俭淡淡道。这私港中眼线太多,然而再怎么怀疑,也不会疑到一个进店买粮的新面孔上。而一个在能提议立契书的人,必然也识字懂理,比渔夫、商贩要信守承诺。只是这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冷静,不会被外物所惑,倒是个可交之人。
“那若是他们的船被盯上了呢?”管事仍旧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从合浦出发的船,有不被盯上的吗?”陆俭反问,“这时还敢冒险出海的,想来也有些依仗。若信真送不到,再作打算即可。”
他需要的只是尽快送出消息,连回持都不重要,之所以提出两月回信,也不过是加一道保障罢了。想起那少年锋锐的黑眸,陆俭隐隐觉得,他应该不像旁人想的那么弱,说不定两月之内就能再见。
如今他手上能用的筹码也不多了,若这少年真能冲破重围,安全回来,还能多带几条运粮的船,他就要多花点心思了。大海上,不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豪杰”,但是肯守诺的着实不多。若是可能,他倒是希望这小子能为他所用。
第十二章
走出粮铺老远,林猛还有些头晕:“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咱们都有七折的米了?”
伏波神色未改变:“要说动孙、李两家,此事才有利可图。”
粮食贸易讲究的是规模化,一艘船的运量远远不够。
“这还不好说!七折的米价啊,运到番禺都能赚一倍了,若是自己卖恐怕还能赚的更多!”林猛两眼放光,“等等,那好处岂不是让他们占了?”
“没有他们两家,咱们的船也过不来。”伏波并不在乎分润,事实上,她想的是比利润更重要的问题。思索片刻,伏波又叮嘱一句,“送信的事情暂时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晓。”
林猛一怔:“孙叔他们也不能说吗?瞒着似乎太好吧。”
回程还要两家一起呢,一句不提,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陆家是地头蛇,哪会缺人送信?偏偏选了咱们这种初来乍到的,里面应该有隐情。知道此事的越少越好,至少要离开合浦再说。”伏波看得明白,这位陆公子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因而在信送出前,还是低调为好。
林猛用力点头。恩公又聪明又厉害,还能写会算,只管听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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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们买了一整船的米?!”听到这消息,李牛都惊了,“不知道番禺的米价吗?这千辛万苦从合浦运回去,才能赚几个钱?若是本钱不够,也可选生漆、干果之类,都是抢手货啊。”
林家村这几个小子也太不靠谱了吧?来时没钱,运了一船咸鱼也就算了,回去还运米,这是生怕自己亏的少啊!拼着命跑海,是为了那仨瓜俩枣吗?
这话林猛可不爱听,哼道:“谁说我们要去番禺卖米?这些都是准备拉回家卖的,现在青黄不接,正是能卖上价的时候!”
秋收还要一个多月,还真是米价正高的时节,也就交趾稻一年三熟,才能打个时间差。李牛也是个聪明的,立刻一撮牙花子:“若是能就近卖,似乎是个不错的买卖啊,就是太压仓了,一船所获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