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瑜闻言放了心:“由他去吧。”
她不爱拔苗助长,没教过宁宁写字,两岁半的小豆丁,拳头没个包子大,写的什么字哦。但宁宁自己要求写,他见到朱谨深每天晚上都批一堆奏章,不知哪来的一股羡慕劲,缠着朱谨深也要求有笔有纸,朱谨深就随手写了几个笔画简单的字,给他照着写玩去了。
宁宁照着描了好几天,新鲜劲还没下去,不但坚持要写,还很爱显摆,自己还很有数,觉得一张拿不出手,攒够三张才拿去给太上皇看,跟太上皇要夸奖——沐元瑜私以为给这小子做祖父也挺不容易的,他记性好,夸还不能重样,重样了他会指出来。
她话音刚落,一个宫人从外面飞快跑进来,喘着粗气道:“皇上,娘娘,太子殿下跑到会极门去了,奴、奴婢们不敢阻拦——”
沐元瑜脸色微变。
会极门和西苑可不顺路,宁宁这时候正是最爱跑动的时候,小短腿看着不起眼,倒腾起来快得不得了,满皇宫乱溜达,只要他带齐了人,一般帝后都不管他,他能无忧无虑快活的时候没有几年,到了五六岁,各项规矩礼仪就不能不讲起来了,也要上学了。
要是平常,他去也就去了,小孩子没定性,说去找太上皇中途改了主意很寻常,但这时候不行,因为静立抗议的那些臣子们就在会极门外呢。
“没事,我去把宁宁带回来。”朱谨深安抚地说了一句,转身出去了。
短暂的惊吓之后,沐元瑜也缓过了神来,会极门外的是朝臣,不是乱党,不会对宁宁怎么样,只是她到底有些心神不定,随手拿起本谏她的奏章,有一眼没一眼地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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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不知道爹娘的担心,他可快活得很。
他确实是要去找太上皇,但走腻了惯常走的那条路,要求绕一圈,绕着绕着,听到了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兴冲冲地就奔过去了。
在会极门外抗议的朝臣们说是静立,但没人管他们,朱谨深没派人来驱逐,由他们站着,这左一个时辰右一个时辰地站起来,谁受得了一句话不说,就互相商量着,想着下一步的行动,其中有嗓门大的情绪激动的,闹出来的动静就引来了小太子。
跟着宁宁身后的宫人们知道不能放他过去,但宁宁动作太快,眨眼已经跑到了朝臣面前,这时候再要强抱起他走人,宫人们就有一点犹豫——两岁半的太子也是太子,要威仪的。
这一犹豫,宁宁已经把手里的纸张递上去了:“看我的字。”
他眼睛亮闪闪地,也不挑人,瞅准面前的一个朝臣就跟人家搭上了话。
被搭话的朝臣正是黄学士,他向小太子行礼行到一半,手里被塞了东西,迟疑又不解地低头看了看。
“我写的。”宁宁跟他强调。
黄学士很费解地看着纸上那斗大的唯一的一个狗爬——错了,大不敬,应该是龙爬字,道:“殿下真是天资聪颖。”
他其实没反应过来,既不知道宁宁为什么会跑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塞纸给他看,纯是条件反射地夸了一句。
但宁宁要的就是这一句,美滋滋地把纸拿回来,又换了个旁边的朝臣,跟人家说:“我写的字。”
这个朝臣就知道他是想干嘛了,嘴角抽搐着也夸了两句。
宁宁满意地再换一个。
朝臣们一边夸着他一边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们是来示威抗议的,多严肃多庄重多慷慨的事,为什么画风莫名变成了哄孩子?
可要是不哄,也说不过去,小太子这么可爱好学的娃娃,两岁半就能写字了——写的是个什么姑且不论,人家也不挑剔,随便夸句什么都可以,这一句舍得不夸?真说两岁娃娃字写得丑才显得自己心眼小到无以复加吧。
宁宁得到第五个夸奖时,黄学士撑不住了,他是来抗议的朝臣里面年纪最大的,五十多了,干站这么久,又累又饿,一口强撑着的气被宁宁一搅和,散了,人就往下倒。
他周边的同僚们吓一跳,忙扶住他,几个人架着他慢慢往地上坐。
“地上脏,虫虫咬你屁股!”
这一句毫无疑问来自于宁宁,他喊完了,把自己才收回来的字纸铺到地上,拍一拍,邀请黄学士,“坐这里,没有虫虫。”
黄学士眼神很复杂——小太子把字纸揣着,挨个问他们讨夸奖,显然是很宝贝的,但现在拿出来给他垫在地上,也并没有什么犹豫。
这是天生的体下恤臣之心。
这一场闹剧终结于朱谨深的到来,他仍旧没管这里的朝臣们,只是把宁宁拎起来带走。
黄学士不知为何,没有率领朝臣阻拦,由着朱谨深来了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