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了朱谨深的手,表情毫无破绽,甚至还能微笑着掠过他一眼,然而又自然投向了御车那边。
皇帝于此时出行到外城,所带护卫自然是十分周密的,但即便是锦衣卫,也还不至于对国子监生们有什么防备。
一大圈人围跪在底下,皇帝不发令,他们也不主动驱赶,只等着站立在御车前的国子监官员们争出个结果,亦或是皇帝不耐烦了再说。
沐元瑜脚步不停,只跟在朱谨深身边如常往前走,周围并不静止,有守城的将领们看见御驾到来,急忙赶来跪拜,背后的城墙上则已经开战,箭矢如飞,从垛口里向下疾射。
两个民壮抬着一大捆弓箭,从她旁边路过,哼哧哼哧地往城墙上去补充。
沐元瑜伸手,从侧边抽出一把弓一支箭,几乎不需要瞄准,一边以看似轻松随意的步伐继续走着,走进百步之内,上弦松手。
箭离弦而出。
有人应声而倒。
不论中箭的是谁,这一箭的方向毫无疑问是冲着御车而来。
“护驾!”
尖利的喝声瞬间响彻了这一方天空,无数森亮兵刃举起来对准了她。
以及朱谨深。
第185章
沐元瑜当机立断扔了手里的弓,举起空空的两手喊道:“我不是刺客,我杀的那个才是!”
虽然她还不那么清楚他为什么是,但朱谨深既然认定了,并且刻不容缓地给了她暗号,那他就一定是。
被她一箭射倒的那个人,歪斜着扑倒在了地上,他倒下的位置,离着御车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哗然的国子监生们要拥上去,焦急地叫嚷着。
“司业大人,您怎么样了?”
“司业大人——”
“司业大人怎么会是刺客,简直胡说!”
这些监生们全被警戒状态全开的锦衣卫们拦在了外围,再不能接近御车,对沐元瑜来说,也幸亏监生们垫在中间挡了一挡,不然锦衣卫该直接冲上来捉拿她了。
现在监生的数量很不少,锦衣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混乱起来,激起对圣驾更不利的变动。
不过监生也不傻,冲不到前面去,很快有人掉头来寻她的麻烦,一个高大监生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指着她骂道:“当着圣颜行凶,你简直丧心病狂!”
“我瑜弟肯定有原因的,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这个内讧的声音来自于沐元茂,他离得远一些,人多挤不出来,只能大声给予声援。
沐元瑜忙着探出头来向他笑一笑,然后就道:“我说了,他是刺客!”
假如张桢是别的问题,朱谨深不至于要她立即动手,只可能是行刺犯驾,以他当时与皇帝的距离,朱谨深一叫开只会激发他的凶性,促使他立即对皇帝下手,而事起骤然,锦衣卫未必阻拦得及,所以朱谨深才只能选择暗示她。
“证据呢?你说是就是吗?!”
沐元瑜扯扯朱谨深的袖子,探头又看他——她所以一直要探头,是因为打从她扔掉弓后,就被朱谨深挡到身后去了。
“殿下,证据呢?”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监生们不少都听见她居然真的是随意行凶,登时都怒意勃发地围拥过来。
朱谨深面无表情地从这群监生身上扫视过,正要开口,朱瑾渊在御车旁边也听见这句话了,大喜,忙道:“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没证据的情况下,怎可指使人向朝廷官员行凶?这众目睽睽,你要如何交待!”
“谁同你说没证据?”
朱瑾渊被一句堵了回去,悻悻然要向皇帝告状:“皇爷——”
“别吵,听二郎说话。”
皇帝亦是面无表情,不论行刺的是哪一方,他都才是事件的核心,这一句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顺着全朝朱谨深望了过去。
“证据要问你们。”
他先前在国子监办过案子,监生们对他的印象很不错,他这句没比沐元瑜好多少,但监生们下意识就没有暴跳,高大监生作为代表只是忍气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去年底,十月到十二月之间,张司业可曾休假离开过国子监?”
这个时间点,正大约是柳夫人在东蛮牛见到张桢的时刻,这是最容易确定的证据,所以他先问这一点,假如确定了,再论其它。
监生们互相望着,过一会有人给了回话:“好像没有?”
“似乎有吧……”
“有。”
最终给出肯定答案的是祭酒,面对面的同僚争论着争论着忽然扑街,现在脖子上还插着老长的一支箭,鲜血不断地流出来,他受的刺激是最大的,这时候才终于缓过神来。
张桢不是授课先生,他作为官员要请假,学生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顶头上司一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