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瑜哈哈笑了一声:“先生随意吧。你是职责所在,未能窥破先生的身份,是我与父王的疏失,怪不得先生。”
她知道褚先生无故失踪,想过他可能是余孽安插的另一颗钉子,但又疑惑以他的才华似乎说不过去,期间一直没有其它线索,只好暂且放下了这茬。
不想如今真相大白,褚先生居然是皇帝的人。
这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要说对此一点情绪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已至此,再拿他撒气也是无用,横竖他不曾真损害过滇宁王府的利益,至于期间报过多少信给皇帝,那就只好权作痴聋,装个大方了。
褚有生红着脸道:“世子大度。”顿了顿,又道,“请借纸笔一用。”
很快下人取了来,又退出去。
褚有生提笔悬腕——他使的是左手。
几行字草草书就,他搁下笔,拿起那张纸递到了沐元瑜面前:“世子请看,不知可眼熟吗?”
沐元瑜一眼扫过,已是了然。
那一年刀老土司去世,她被滇宁王叫回来奔丧,有人曾飞箭传书,警告有险,当时布条上所写的,就正是这一纸文字。
她点了头:“原来报信的是先生,我倒要多谢先生了。”
这是她存在心头更久的一桩疑惑,今日一并得了解答。
那一回她若叫留下来,后面的许多事都将不可控,也有些事,可能不会发生了。
她不由瞄了一眼朱谨深,朱谨深不知何意,但觉她眼波流转,目光不由追了一瞬。
褚有生是不懂他们之间的小机锋,谦道:“属下岂敢邀功,只是怕世子记挂不解,方说出来而已。”
不是邀功,至少也是个示好。沐元瑜理会得,笑了笑不语。
褚有生心下安定了点,然后他提供了另一个重要情况:东蛮牛意图借此瓜分南疆,精兵尽出,在沿途与暹罗合击滇宁王率领的朝廷大军,其本国内,现在兵力空虚。
沐元瑜目中光芒一闪,迅速回忆了一下迄今为止收到的前线战报。东蛮牛兵粗蛮而勇猛,但它本身是个小国,以它以已投入战场的兵力计,它国内确实留不下多少人防守。
褚有生说的差不多了,和柳夫人暂被带下去分开休息兼关押。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但前堂仍未吩咐上晚膳,沐元瑜站起来,在堂中来回踱步。
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主意,这让她不太坐得住了。
“母妃,殿下,大军在外,宜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兵力粮草的消耗会以倍数剧增。”
滇宁王妃尚没有领会到她的言下之意,只是顺着点了点头。
朱谨深的指尖在身侧几案上轻轻点了两点,沉吟片刻,道:“我去信,问皇爷要兵。”
“要不来的。”沐元瑜很冷静,“即便皇爷肯命别省支援,他们的兵短时间内适应不了南疆生态,至多能助我们守城,打出去太难为了。何况,兵贵神速,这一来一去耗时良久,等兵要了来,父王那边也差不多见分晓了,余孽见事败,必然奔逃,不会等到我们那时候再去剿灭。”
“若不能毕全功于一役,让他们逃了,若干年后,卷土重来,就徒自遗祸于子孙了。”
滇宁王妃忙道:“这可怎么办?”
“问舅舅借兵,我再去和舅舅谈谈。”沐元瑜说出了自己的主意,“这回非借到不可。”
滇宁王妃此时方会意过来,问道:“借了兵来是要往东蛮牛去捣余孽巢穴吗?”
沐元瑜点头。
滇宁王妃对这个决策倒是并不反对,且道:“你若还谈不下来,我去同大哥说。只是,谁可为统帅呢?这云南内外数得上的将领,都叫你父王带走了。”
“这支军队是奇兵,不以占领东蛮牛为目的,乘虚而入,把搅风搅雨的那些余孽们抓到就回来。”沐元瑜神采飞扬,“所以人数也不需太多,有个一万足矣,我来带。”
“不行。”
“不可。”
异口同声的两声反对同时在堂中响起。
滇宁王妃都惊得变了色:“瑜儿,你才生了宁宁——”
“都快四个月了。”沐元瑜笑道,“母妃看我,比先前还健壮呢,不用担心我。”
朱谨深的脸色也不好看,顾不得滇宁王妃在场,沉声道:“胡闹。兵家险事,岂有你说的轻松。”
沐元瑜反问道:“依殿下之意,难道任由反贼龟缩于异国之内?”
“你的主意不错,”朱谨深先认可了这一点,然后坚决地道,“但不能由你领兵。”
他口气中带着命令之意,不算很客气,但滇宁王妃此时看他却是一百个顺眼,忙帮腔道:“正是。瑜儿,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岂是你去得的?你听娘的,好生在家呆着,把府城守好,就是帮了你父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