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补得精神焕发的沐元瑜低调地去外面绕了一圈,恢复了男装重新回来。
府里才进行过一波波清洗,连生了两个女儿且有封号的孟夫人都被移出去到庄子上看管起来了,其他人更不必说,还能留下来的个个噤若寒蝉,不该问的事绝不多嘴,滇宁王妃随便寻了个借口,只说女儿流落在外面吃了大苦头,身体孱弱,送去了寺庙求佛祖保佑,先静养一阵子,谁都没敢多问,沐元瑜顺利回归。
这一日也就到了腊月二十八了,少掉一半人口的府里本来冷冷清清的,滇宁王病着,沐元瑜在外,滇宁王妃都懒得安排收拾过年的事宜,但沐元瑜这一回来,就大不一样了,滇宁王妃赶着叫人忙碌起来,各处张灯结彩,系红绸贴春帖,一样样紧锣密鼓地张罗着。
只有一样,还是取消了,就是祭祖。
沐氏祖先祠堂座落在王府里,每年都是沐氏族人举家上门祭拜祖先兼给滇宁王拜年,今年滇宁王后院里起了这么大把火,直接把他烧得起不来了,他没有心情再应付族人,就发了话,令各家在自己家中遥祭便是。
一般人都听了,只有一个例外,沐元德。
滇宁王和锦衣卫派来查他的人都是暗查,他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听说滇宁王病到连祭祖都不能主持,就来探病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沐元德身上的嫌疑一分为三成了三个可能,一个,是他全然无辜,刺客供出他来,只是搅浑水,意图进一步分裂沐家两房;另一个,他就是幕后指使,刺客没有说谎;再有其三,是最坏的可能,他跟余孽勾结到了一起,共同导演出了对沐元瑜的刺杀。
滇宁王不愿见客,只能沐元瑜出来见这位大堂兄,她略有头疼,并十分想念朱谨深。
从前不觉得需要依靠谁,她自己处理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障碍,然而朱谨深的脑袋太好用了,她跟他在一处惯了,遇到问题,她还在想,他已然推演出来,渐渐她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现在回到全部靠自己的境地里,她很有点失落。
古话说的不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不知道他在京里怎么样了,皇帝罚得他重不重,她接手了滇宁王的那一摊子,手里可用的人事多了,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人往京里去打听,只是还没有回信,不知道年后能不能知道,希望皇帝意思意思,罚一点点就好了——
“元瑜堂弟?”
沐元瑜陡然回过神来,面上不显,从容笑道:“大堂兄见谅,父王卧病不起,大堂兄提起来,我心里十分焦急,就走了点神。”
沐元德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今年已三十二岁,跟沐元瑜说是以兄弟相称,坐在一处看起来实像是两辈人。
要说话,也没多少可说的。两家关系从前极坏,沐元德随了沐二老爷,除了祭祖从不和这边来往,和沐元瑜很不熟悉,三两句问候过后,气氛就有一点僵凝下来了。
沐元瑜打起了精神——她不是成心走神,不知怎么地,打回家来后可能是放松下来,一直不大能集中起注意力来。
“多谢大堂兄特意走一趟,二伯父和二伯母都还好吗?我要侍奉父王母妃,帮忙一些家事,不便去探望,还劳大堂兄替我解释一二。”
沐元德道:“无妨的,小堂弟没了,三叔父悒郁难解,家父母都知道。”
“三堂哥在京里一切都好,也请二伯父和二伯母放心。”
沐元瑜犹豫过要不要把沐元茂一道带回来,终究还是放弃,他不跟她走,还能置身事外,一跟了她走,本来不关他的事也说不清了,将来于他的前程就有不利了。沐元茂留在京里,他自身也是功勋之后,没证据的情况下,皇帝还不至于平白把他抓去怎么样。
沐元德应道:“这就好,太太确实十分挂念着他。”
沐元瑜感觉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沐元德不提出告辞,她想看看他意欲何为,就沉住气继续作陪。
又扯过几句闲篇,沐元德将话题转回了最初:“三叔父病势沉重到这步田地,实在令人忧心。云南这片地界,万万缺不得三叔父坐镇,年前休假时,我们各卫指挥使聚会闲谈,还曾说起此事,纷纷言道,若能拜见三叔父一次就安心了。”
沐元瑜心念一动——滇宁王从一开始就说了不见客,他又提起来,还把各卫指挥使都拉出来说,是非要见到她父王不可?
两家关系若好,他做子侄的真切关心叔父还过得去,偏偏又不好,这样还坚持,未免有些没有道理。
她起身道:“这样罢,大堂兄既如此说,我代大堂兄去问一问父王,看他可能勉力支撑,见一见大堂兄,好叫亲戚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