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万一,她中了选,这对两个人都不是件好事。
当然皇帝从前瞒得紧,别的人家姑娘也未必知道,可那些姑娘也没有问到她面前来,她管不到那么多。
韦瑶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两家还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交集,就这样,韦瑶还是找上她问了,她对自己的命运,尽了最大的努力在把控。
“韦二姑娘,我确实不能回答你的问题,”沐元瑜想着,慢慢道,“你想知道大殿下的事,何不去问令姨母呢?”
文国公府世代在京,对朱谨治的情况一定多少知道一些。
她这句话已经相当于提示。
韦瑶先喃喃道:“世子不知,为着先前那些事,姨母和我家已经疏远了——”然后她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
这里面若没有事,沐元瑜何必叫她去问别人,一个“不知道”打发她不就完了?
姨母因大失脸面而对她家生了怨言,可终究有打不断的血脉相连,她厚颜上门求恳,姨母未必不会心软。
韦瑶感激地盈盈下拜:“多谢世子。”
“不必谢我,我也没有说什么。”
沐元瑜摆摆手,转身离开。
韦瑶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念起伏。
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有勇气拦下他。这对她这样的未嫁姑娘来说,几乎是死皮赖脸的举动。
但她还是做了,他明显在躲避她,态度也不算十分和善,但她就是没来由觉得,他和别的人不一样,他年纪不大,处事果决可靠,同时身上又有种奇异的宽容,她以前没有见过这两种品质能在一个人身上共存,刚才的对话则加深了她这种印象。
可惜——她家世寒微,这份福气,她更加没有。
韦瑶低了头,踩着一地落花,慢慢去了。
第79章
大皇子选妃是件意义很重大的事,但这后续沐元瑜围观不到了。
自新乐长公主府回来后,她擎着一枝精挑细选折下的梅花,笑意盈盈地交给鸣琴:“喜欢不喜欢?给你放在屋里插瓶,能香一阵子——你怎么了?”
沐元瑜惊讶地望着她的大丫头眼中渐渐漫上了一层泪水:“别哭,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还是我不在家时谁来找了茬?”
她还想打趣鸣琴是不是被她送的花感动的,但没说得出来,因为她知道身边丫头们的性情,外表看着娇滴滴,内里没有软弱的,会随便哭泣的人扛不住与她共同承担秘密的压力,不能在她身边留住。
“世子,外老太爷——”鸣琴泪眼模糊地道,“去了。”
喀嚓。
沐元瑜手中的梅枝跌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娇嫩的花瓣震离枝头,零落了一地。
沐家繁衍至今,亲眷不少,各个房头老太爷拉出来,轻松能凑一桌马吊。
但外老太爷只有一个。
滇宁王妃的父亲,她的外祖父。干崖宣抚司宣抚使,南疆土司势力的第一人。
她外祖父今年七十三岁,在这个时代已算得高寿,但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不打,比滇宁王都要康健得多。
沐元瑜茫然地想,她从前听过一句老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居然是真的。
怎么办。
她在京城刚刚将未来理出个头绪,择定了要走的道路,心胸为此放开阔朗了不少,这一个消息如一只巨手,顷刻间将她推回了无法选择的命运深渊之中。
而她不知道这回还有没有能力再爬上来。
她忽然觉得很累。
“世子,世子,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别这样。”鸣琴摇晃着她,似乎也还有别人的声音响着,但她听不真切,只感觉快要被自己内心的黑洞吞噬。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并不站在她这一边。
“世子,你说说话,别吓我们。”
“世子,没事的,娘娘说了叫世子不必回去。”
“世子,世子?”
丫头们接二连三焦急的呼唤声终于把沐元瑜召回了神,她用力揉了一下额角:“不要吵,进去再说。”
丫头们小心翼翼众星拱月地将她拱进了屋里。
窗下的炕烧得很暖和,但丝毫驱散不了她心底的寒意,鸣琴摸着她的手冷,抹了眼泪给她倒了杯热茶来,那烫意熨在手心也仍旧像隔了一层。
好像这世上所有的温暖都再与她无关。
但这都是无谓的细枝末节了,沐元瑜问鸣琴:“我外祖父怎么去的?母妃的信呢,拿来我看。”
鸣琴摇头道:“没有信。娘娘太着急了,也怕路上出意外落了人把柄,来的人带的是口信。外老太爷是去年初添了一桩晨起晕眩的毛病,外老太爷的性子您知道,英雄了一辈子,没把这点小病放在眼里,说都没与人说。拖到了七月里我们走了那阵,症状严重起来,变成了头痛,才请了大夫来,不知中间怎么治的,总之没有治好也没有治坏,说是老人病,只能好好保养,外老太爷不耐烦,嫌那大夫没用,把他赶跑了。大舅爷孝顺,又另请了好几个大夫,说的话总都差不多,说是外老太爷年纪到了,难免如此,没有立竿见影能管用的药。外老太爷也无法了,只好凑合着,大舅爷倒是没有放弃,一直还在寻找好大夫。不想就在元宵那日,外老太爷晨起出门,下台阶时忽然头痛发作,一跤摔下去,跌了一脑袋血,再没醒过来,人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