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的微妙处,引人深思。
再说得一会,朱谨洵也来了。三位皇子齐聚,沐元瑜再挤在群臣的包围圈里就有点不合适了,她拉了下朱谨深的手,悄悄道:“殿下,我去和国公爷说一会话。”
朱谨深垂眼看她:“嗯,赐宴时辰快到了,别跑远了。”
沐元瑜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自然地往后退。
此时丹墀上十分热闹,四品以上的高官加公侯勋贵们有好几十人,再有内侍宫人们不停地往里运送桌椅膳食等物,布置宴席,还有乐工们也在重新编排入殿,以便圣驾来时奏乐迎驾。
勋贵与文官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圈子,文国公等没有来凑这个热闹,隔了段距离自成一圈,在另一边闲话。到处散落的人潮里,沐元瑜努力运目寻到了他,正要往他走去,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那一句话的音量实在很小,但于这场合里响起来,却于一道霹雳,震在沐元瑜耳中。
“你不要乱来。”
是一句暹罗语。
此次正旦朝会并无藩国外邦来朝,这丹墀上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一句外语来?!
沐元瑜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转头——她寻不到的,此人既小心到连语种都换了,不可能会留把柄候她回头去抓,她只能大概分辨出这句语意十分紧张的话来自于官员圈中。
这就很麻烦了。
因为她身后看似是一个大包围圈,环绕着三位皇子,但事实上又按派别分了几个小圈,并且随着各自关注皇子的不同,就在沐元瑜走出来的时候,这些圈子还在变动,她完全无从分辨身后离她较近的是哪些官员,那句话是从谁口中说出来的。
唯一明确一点的是,她的身后同时还走过一队乐工。
她确定那句话八成是对乐工说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假使是一个官员要警告另一个官员,那从先前的大朝到现在,这个人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进行——但乐工他无法接触,所以只能在此刻冒险出口。
并且很可能是,他现在才发现到了这个乐工的不寻常,所以紧迫之下别无他法。
沐元瑜放慢了脚步,她身后仍然熙熙攘攘,谈笑之声不绝,看来没有人注意到那一句话。
中华天朝上国,除了鸿胪寺四夷馆等少数几个专与外邦打交道的机构外,一般官员都不屑于去学外邦文化——有句讲句,这时候的外邦,在文治上实在也没什么可学的,只有他们不断遣使来京中上贡习学的份。
沐元瑜慢慢走到了文国公那边的圈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中,心里在飞速运转筹算。
这种情形下,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有人预谋行刺。
但这也太不可思议。
从进第一道宫门起,层层守卫,森严无比,都是她亲眼所见——但这个叵测的人仍是混了进来。
在她上辈子差不多同时期的时空里,有一个皇帝差点让宫女勒死在了龙床上。
没有真正滴水不漏的护卫。
那么——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沐元瑜控制着表情,吸着冷气,蹙起眉头,抬手捂住肚子。
文国公很快注意到了她:“贤侄,你怎么了?”
沐元瑜微微弯着腰,低下头含糊而不好意思地道:“我先前饿了,吃了块糕,现在好像不太舒服……”
文国公忙道:“要紧吗?若十分不舒服,贤侄不要硬撑,快出去找个大夫看罢,我稍后替你向皇上告一声罪,想来皇上会体谅的。”
沐元瑜摇着头:“不是很要紧,我——嗯,国公爷,我失陪一会。”
她就捂着肚子弯着腰甚是狼狈地转头走了,文国公料着她是去找更衣处所,原要跟上去指点她,但见她飞奔而去,挤到了那边去找朱谨深,想着大概是问他去借个内侍引路,内侍在宫中行走原也比他们这些外臣方便,就停了步。
宣山候立在他旁边,轻声道:“我才回京,不想沐世子与二殿下倒是很处得来。”
“少年人,快意恩仇,梁子结得快,解的也快。”文国公就笑着与他说起了之前的事来。
沐元瑜挤到朱谨深旁边,很不见外地拉他的手:“殿下,殿下,我肚子疼。”
朱谨深让她拉得往旁边走了两步,眉心微拧,打量着她:“怎么回事?”
“先前在值房里吃的点心可能不太新鲜,”沐元瑜苦着脸跟他抱怨,“我、我想——”
这娇气包。
吃点糕饼也能吃出问题来。
朱谨深看出她的意思,就要招呼林安,不想手心忽然让掐了一下。
他心头一凛,改了口:“那你就回去罢,我替你向皇爷禀报一声。”
“我不回去,头回参加赐宴我就出了岔子,到时候众目睽睽,人人都知道我闹毛病出来,我多丢人啊。”沐元瑜求恳他,“殿下,我知道你身边的内官懂一点医术,你让他给我看看罢,若不要紧,我就坚持一下——嘶,好痛,我、我现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