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朱谨治的面,她没把话说得太明白,皇帝都不知道朱谨深懒怠吃药的事,朱谨治更不会知道,朱谨深也不会想让这个长兄知道。
“叫林安来。”
沐元瑜打起了精神,准备进入对质状态,但朱谨治目光一抖,哀求地看向弟弟:“不,不,我不要见他。”
朱谨深改了口,重新吩咐左右:“去通知林安,叫他到前面领十板子。”
这么快相信她啦?
沐元瑜眨了下眼,这位殿下的气质淡了些,但处事倒是一点不拖泥带水,挺能明辨是非的。
她没忘记朱谨深的第二个问题,继续回道:“但臣听说殿下贵体仍有微恙,心下挂念关切,所以还是冒昧登门了。”
朱谨深的目光自她冻得红通通的脸颊上一扫而过,心下掠过了诧异之情。
他这个身体,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就是旁人的慰问之语,不论亲戚还是大臣们见他,总免不了要表示对他身体的关切,别的他或许不能通盘分辨,但这所谓的关心几分真几分假,他是知道得再清楚没有了。
有些人,嘴上说得再好听,眼神中甚至舍不得放一丝感情;也有些人,话没说两句,情意充沛得怆然涕下,好似恨不得替他把这个病生了。
这些人不知道自己把“别有用心”四个大字明晃晃地贴在了脸上。
比如李飞章。
他从他贴上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他从来不想搭理他。
但很古怪,这个小少年表露出来的情感居然是真的。
不论多少,但是是真的有在替他担忧。
朱谨深不知道他长兄先前在外面胡说他喜欢和小孩子做朋友的事,但他现在不大确定地想:难道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感情会纯挚一点?
不管怎样,他心中确实为此舒服了起来。
这种久违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进到屋里,炕桌上,那碗凉透的药大摇大摆地放在那里。
朱谨深:“……”
朱谨治进来时没有等传报,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快走到正院了,他赶着让林安躲开,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幌子摆着。
第45章
朱谨治咋咋呼呼地已经宣扬起来了:“二弟,你真的怕苦没有吃药啊?你的朋友说,我还不相信,你生着病,不吃药怎么行呢?你还怕苦,哈哈——”
他觉得弟弟会怕苦这件事很有意思,翻来覆去说了两遍,才带点小骄傲地道,“我都不怕。”
说罢,眼神若有所盼地环顾四周。
朱谨深紧抿着嘴唇,面无表情。
朱谨治的内侍接了他的话茬,夸赞道:“殿下真是英武不凡。”
朱谨治才满意地点点头,坐下了,然后伸手摸摸药碗:“都凉了,这个天喝凉掉的药可不好。”
仰了头:“把它拿去热一热吧,再端来给二弟喝。”
屋里的两个内侍没有动弹,他们是朱谨深的人,主子不发话,哪怕是朱谨治的吩咐他们也不敢就去。
朱谨治自己带进来的小内侍奉承自家殿下罢了,不好越这个权,也站着没动。
沐元瑜左右看了看,叫她再给朱谨深灌药她不敢,但有傻乎乎的大皇子在前面顶着雷,她给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就蹭过去伸手拿了碗:“两位殿下聊着,臣闲着没事,跑个腿去。”
不看朱谨深的脸色,飞快溜出去了。
朱谨深常年病弱,隔壁就有个耳房放着碳炉,专门替他熬药烹茶的,沐元瑜端着药一出去,很快被指引了方向走进去了。不过她端过去的那碗药没派上用场,炮制中药很有讲究,一般人家药凉了重新加热下没有什么,到朱谨深这里是直接倒掉重新煎制的,预防着万一影响药效。
沐元瑜在小内侍给她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着,她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因为炉子上原就没有断了药。
沐元瑜为此试探着问了那小内侍两句,发现果然。能负责经手药材的都算是心腹之人,而朱谨深身边这些比较亲近的人里,都知道他现在不怎么愿意喝药,所以药铫子才不离火,预备着他哪一时心情好愿意喝了,能及时送上去。
沐元瑜:“……”
长得那个高冷模样,干这种任性耍赖的事好吗?
不过她同时发现一点,这些人都知道这件事,居然都不曾上报外传。
她到现在对朱谨深其实还没有留下多深刻的印象,他身上最显著的标签是病弱,以及由此衍生而出的对外物的冷淡,这一点很大程度上掩盖了他本身的性情,他表露在外的就是似乎没有什么事放在他的心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引起他的兴趣。
这样一个人要说他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实在好像不太可能,但据她眼前所见,他身边的人又确实被管得铁桶一般。